“辛苦卿家了。”李亨拍了拍手,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黄芪羊肉便是端了上来。
张巡嘴角猛地抽搐一下,恭恭敬敬的叩首之后,便小心的享用起来。
好容易把一碗羊肉装入肚子里,张巡拜别天子刚刚出了兴庆宫,终于是忍不住胃里翻腾,跳下战马找了个角落便是吐了个一干二净。
心中告了个罪,张巡便即策马去了延康坊,前往河中集团总部处理事情。
他如今只恨分身乏术,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身体早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也不知道还能活多少时日。太上皇对他极为器重,当今陛下亦是于他有知遇之恩,他也只能是强行支撑着身体,努力去做好每一件事情。
现在他的身体就是一个空壳子,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然而张巡自己明白,活在世上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右相之位本是为马相虚悬的,陛下却把这个位置给了他,以示对他的荣宠。其实在张巡看来,马相才是最适合这个位置的。不过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他才会安然接受了这个职位。反正他死了之后,这个位置就又要空出来。
马璘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心中也是极为感激的,而对于马璘的忠心,张巡一直未曾有任何怀疑。然而信任是信任,现在他所做的事情却都是在防范着马璘,和削弱马璘的权势。
这和信任与否没有关系,这是他身为人臣的职责。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总得把事情往最坏处去想,方能有备无患。
毕竟世上最难测的便是人心,他虽然信任马璘,却不敢保证自己的感觉一定就对。
今日是天子登基第一天,又发生了杨妃自尽的事情,他处理完杨妃的事情之后又去觐见陛下,然后又来这河中集团,待会儿还得去长安县衙,还要和李静忠商议追捕那些女杀手的事情。时间实在是太少,完全不够用,他自己也没有可信任的人,没有人可以为他分担。事涉机密,他也没法随便就信任别人。
长安城暗地里风云震荡,河中集团却不受影响,每日里都在发展壮大。从碛西来的商人们早已习惯了使用河中集团的财富凭证来代替金银和钱帛,如今这种财富凭证的信用越来越好,商人们在碛西交易也都是用这东西,而金银和铜钱丝帛则是越来越多的堆积在长安城的府库之中。
这是马璘提出的法子,在他的手里得以实现,而如今他却是在利用这种手段来钳制马璘。财富凭证不过是一张纸,真正的财富都运到了长安城,若是发生了什么变乱,碛西商人和官府的财富都成了废纸一张,碛西立马就会陷入混乱。
处理完了河中集团的事务,已是暮色降临的时刻。张巡打起精神走出河中集团大门,准备先去吃点儿东西,然后再去长安县衙办事,目光看到对面那一座府邸,心中叹息一声。
只希望那个宅邸的主人没让他看错,依然是大唐可以信任的股肱重臣。
扶风郡王府是延康坊内极为显眼的一座大宅,此时大门紧闭,门外没有一个人。张巡正要打马离开,从侧门的位置却是走出了一个娇俏的身影。
那是一位极为美丽的小姑娘,却是顶着一个妇人的发髻,张巡一眼便认出这位正是郡王还未过门的夫人杨幼娘。
杨幼娘也看到了张巡,神色却是极为冷淡,目光中隐隐有着一丝讥讽之色,瞥了张巡一眼便要离去。
张巡心中忽然一动,想起了一件事情,连忙在街这边喊了一声:“夫人留步!”
杨幼娘小脸上现出一丝诧异之色,停住了脚步。
张巡下了坐骑,快步走了过去,向着杨幼娘拱了拱手:“夫人!”
杨幼娘侧着身子回了一礼,淡淡道:“右相不必客气,小女子可当不起右相大礼。”
张巡怔了怔,才明白杨幼娘是因为他抢了马璘右相的位置而生气,苦笑了一声道:“夫人,听人说郡王在府里养了许多侍妾,其中便有不少康居女子,张巡冒昧问一句,有没有这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