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一九七九年的元旦已经悄然滑过……
一九七九年的除夕近在眼前……
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没有得到任何指示下,正在疯狂集训。
有一个小妇人在半夜时分,正披着件外套跑到宝宝们的床前给孩子们盖被。
凌晨三点,一四二团的训练场上响起大规模的口号声,震的周边村庄的百姓都能想象出这里的喧嚣,排山倒海的力量感染每一个人: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有岁数大的老爷子听到响动,披着棉袄坐在炕头抽着旱烟,对着老伴道:
“听听,咱住这附近、脸上都有光!咱国家还怕啥?有这样往死里训练的战士们,啥也不怕!”
老太太们基本都回答:“我的妈呀,这都连续多少天了,本来一年四季就这猫冬的时候能睡懒觉,可倒好,天天早上喊口号、不让人睡个好觉!”
马大山的妻子赵玉凤也起来了,不得不起来!
八岁的宝蛋儿对着玻璃窗呼着哈气,用着两双嫩嫩的手掌捂住窗子,他想用体温热透窗户,好能看看训练场上的壮举。他为爸爸骄傲,为自己长在驻地骄傲!
一四二团的家属区,有多少像宝蛋儿这样早早起床的男孩们已经数不清了,就是刘行天家的女孩妞妞,也不哭不闹听着外面的口号声随声附和着。
叶伯煊在驻地探灯的照射下,照旧认真的巡视一遍战士们脸上的表情。
他的额头长了个大包,嘴边有一个明晃晃的燎泡,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大声说一句话,牙疼,口腔溃疡嘴更疼:
“军旗下的我们、你们身上的绿军装、你们曾经的誓言,通通都在告知你们一个事实!
必须时刻苦练杀敌本领,时刻准备为国富民强决胜疆场!
是当孬种还是当英雄?”
“英雄!!!”
翟远方站在叶伯煊的身后,肃着一张脸点点头。
心里却在琢磨着:伯煊的压力。已经快要到了淹没他自己的程度了!连续多少天啦?战士们一直没有好好歇过。
……
1月14日这天,叶伯煊连续拨打了三个电话。
前两个是打给春城和蓉城两个军区曾经的战友,不用正面打听,他们无暇分心接电话。据说在紧急集训中,叶伯煊就明白了,已然心中有数。
第三个电话拨给了他的父亲。
第一次用内线找叶志清没有叫,而是叫的“爸”。
叶伯煊的举动,引得机要秘书听到“找我父亲”几个字时。第一时间就示意叶志清。
“爸,我是伯煊,我就是想知道知道,我们团什么时候被下令集训!”
叶志清在回答叶伯煊之前,斟酌了数十秒:
“等通知。”
又是这句,第一次是“不予回答、听命行事”,第二次都叫爸了还是这样,叶伯煊几次张口又闭嘴,最终没有说出啥,他默默地挂上了电话。
叶伯煊挂完就掏兜拿枪。他一遍一遍地用着手绢擦着他的宝贝,别人都要剑已出鞘,他还在等通知!等通知!
哗啦一声,连同文件、钢笔、笔筒、本子、日历被他一巴掌挥落掉地。
门外的翟远方停下了准备敲门的动作,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秃顶后,才迈着大步离开。
叶伯煊一直当势在必得的天之骄子,而此时此刻,他第一次身体有了颓废之感。
……
“乖喔,闹闹!再作。等你爸回来揍你!”
夏天自从过完元旦节,她每天早上都会拿出半个小时的时间打扮自己,对着衣柜挑挑拣拣,总觉得自己的衣服太少。
忙里偷闲得几回。夏天和刘芸逛了几次街,互相帮助对方理了理头发,买了点儿本时代最好的护肤品。
捯饬了一番,120斤的夏天藏藏拙,又是一个大美女。
变美丽,给自己的借口是“不要浪费青春年华”。
实际上呢。为的是叶伯煊的那句“元旦过后,我一定回趟家。”
为了这句,夏天时刻准备着。
可是一天一天又一天,元旦已经过去了好多天了,夏天无法矜持下去了,她拨通了电话,想打听一下。
大半年了,实在是太想他。
接通了。夏天一头干练的短发,身着黑色高领毛衣,外套修身蓝黑色小西服,满脸带笑,声音柔和:
“喂?”
叶伯煊低头瞅了瞅脚边儿的狼藉,平静中带着冷漠:
“嗯。有事儿?”
“没事儿就不能打电话了?你怎么回团了也不往家打电话呢?就刚回来时打了三个,都忙些什么吶?”
“无可奉告。”换做曾经,曾经很多时候也是无可奉告,但叶伯煊会换一种啰嗦的解释方式。
夏天愣了一瞬,依旧笑眯眯的手上用力,扯住从她旁观跑过的小碗儿:
“呦,那算了,不该打听的我不打听了。看来你很忙啊?忙也要注意身体。你得往家偶尔给我来个电话,哪怕是和……”
叶伯煊忽然暴躁了,他瞬间站起,强压住自己想要怒吼的心理,截断了夏天未说完的话语:
“还有事儿吗?我手上有工作。”
夏天脸上的笑僵住了:
“没事儿了。别忘了晚上在食堂吃完饭后,返回一趟办公室。
妈前几天还问你呢,你一走就是大半年,闹闹和小碗儿也会偶尔问爸爸呢,你记得要给我们多打电话……”
“电话!电话!你到底有事没事?我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