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碗汤(五)
皇帝越瞧鹿苑白越顺眼, 他不想说其实现在他都有点后悔太早把妹妹给嫁出去了,如今再看来, 世间优秀的男子一抓一大把,驸马的确是才貌双全,可也不是举世无双, 起码比脸就输给了这小太监不是。只是……
鹿苑白察觉到皇帝的视线在他腰部以下膝盖以上的部位停留了好一会儿,面色不变,淡然以对, 就算皇帝悲伤的叹了口气他也当什么都没听到。清欢发现皇帝的眼睛不老实, 拍了他一把:“我这回进宫让你看一眼了,之后不到中秋就不来了, 你没事也别来公主府骚扰我。”
“那怎么行?!”皇帝立刻炸毛, “那朕想你怎么办?!”
“总之呢,话我就放在这了。”清欢拍了拍裙子,鹿苑白立刻伸出手让她搭,然后扶着她起来, “皇兄没事儿也关心关心你后宫那群妃子,别总是来找我, 我也是很忙的。”她之所以不喜欢在宫里住就是因为那群环肥燕瘦的妃子, 有事没事就来她的地盘晃, 再不然就是借着探病的名义磨蹭磨蹭,蹭到皇兄来一场“偶遇”,真是叫公主烦不胜烦。
皇帝眼巴巴地看着她:“朕半个月去看你一次行不行?”
“一个月。”
他可怜兮兮的讨价还价:“太久了,就半个月吧, 好妹妹,一个月见不着你皇兄得担心死。”父皇母后薨时他都不在身边,他真的害怕有一日妹妹也不在了,所以这些年他派人在世间各处寻找神医,只求能医好她的病。若她好不了,他如何能安心啊。
“皇兄。”清欢叹了口气,“你想来就来吧,只是每次来的时候别总是那么大阵仗,我看了就头疼。”
“好好好,朕都听你的。”皇帝看着她略显苍白的小脸,心中无限怜惜心疼,“苑白可要好好照顾公主,若是公主哪里不舒服了,朕要你的脑袋。”
“皇上尽可放心。”鹿苑白微微欠身,这种礼节他做出来,明明是低下的,却总是透出一股桀骜高贵的气息来。因此驸马看到他给自己行礼就生气,因为根本感觉不到自己被尊敬和恐惧。皇帝倒不着恼,就是觉得这小太监很特别,寻常人见到皇帝腿肚子都哆嗦,他却从头到尾都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根本不怕他,也不畏皇权。他留在公主身边,就只是为了公主。
如果不是公主,他可能连礼都懒得行吧?
清欢与皇帝道了别,他却还不满足,非要将她送到软轿上,看着她离了宫门才罢休。清欢掀开轿帘往后笑了一下,皇帝立刻开心的对她大力挥起手来,她也忍不住笑了,皇兄对她自然是疼爱如宝,只是她这条命不知何时上天便会收走,若是成日与皇兄见面,难免分别之时他伤心欲绝。清欢还记得父皇驾崩时的皇兄,惯常带笑的眼睛流出的泪水,让她的心都跟着痛了。
倒不如少见面,这样别离时也会好过一些。她的命啊,多活一日,都是恩赐。若是自己死了,病痛不知,自是解脱,活着的人却会痛苦一生。她是皇兄在这世上仅存的亲人,其他的兄弟姐妹,毕竟不是一母同胞,如何能与之相比呢。
“公主不必难过,公主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她听到鹿苑白低声安慰的话,笑道:“隔着个轿子,你也能知道我想什么。”
鹿苑白跟着轿子走,闻言也微微笑了一笑:“这是自然,奴才事事都以公主为先。”
她笑的更深:“其实也没什么,我的身体什么状况我自己最清楚,我只是不想叫皇兄太难过。日后我若去了,你也不必太难过。”
鹿苑白却没有接话,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若她不在了,他也不会独活。他身份低微,没有资格同她在一起,死后他也要做为她守墓之鬼,即便芳魂杳杳,也要守住遗骨。
回到公主府,刚进了门就被人拦住了,清欢听到外头的声音,皱起眉:“怎么回事。”
“回公主,是驸马的父母,此刻正跪在轿子前,求公主召见。”
话是这么说,鹿苑白的表情却很冷,求公主召见是这个求法么,直接堵在这里,是让公主见他们吧。他厌恶驸马,自然对驸马的家人也不假辞色,脸色冷淡:“公主身子不适,要回去歇息,尔等再敢拦路,休怪我不客气。”
众人都知道如今鹿公公是公主身边的红人,又是皇上赐下的,万万不能得罪,可驸马的父母却没有这个顾虑,他们说好听是书香世家,可公主刚嫁来不久就知道这家人的性子了。大抵是八股文读多了,浑身一股腐朽气。思想还是小门小户的,觉得她哪怕是金枝玉叶,嫁到他们家也是他们家的媳妇,可以随意拿捏的。
清欢还记得,刚嫁来的第二日早晨,她因为成亲累了些,早上起的晚了,驸马的母亲竟浩浩荡荡带着一群仆役来给她下马威,当时她笑颜以对,这妇人还以为她是怕了,要她日后定时晨昏定省,又要她丢下皇家架子将自己看作他们家的新妇。
公主当时便想笑了,若是嫁人是这般,她何不一辈子做高高在上的公主呢。
无需她出手,皇兄派在身边的侍卫便将他们好好教训了一番,这妇人才学了点乖,不敢再来招惹她。每次见她时跪拜却总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其实她若是有几分气度,这礼行不行,清欢并不在意,可这妇人非要拿鼻子看人讲究这世家的清高傲骨,那她便非要她叩拜不可。
什么清高,什么傲骨,什么书香世家,是皇家给了面子,否则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