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与他初相识,到最后听闻他胃出血,与他有关的事统统梦了一遍。
能梦到他,本该是美梦才对,就算相思蚀骨,就算撕心裂肺,对她来说都是美的,只要能梦到他。
可为什么说是噩梦呢?
因为在快醒过来的时候,她梦到自己挺着微微凸起的小腹跪在神灵面前为他祈祷平安,哪知得来的却是他病亡的噩耗……
然后梦境转换,她的眼前出现一副冰棺,而他,静静地躺在冰棺里……
于是她活生生被吓醒了。
二十五年了,女儿都二十五岁了,欧晴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止水,哪知乍然在电视上看到有关他的报道时,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把他忘记……
忘不掉!
怎么可能忘得掉呢?
先不说他们有个共同的女儿,就凭曾经那些甜蜜和美好,她也不可能把他忘得掉的啊!
欧晴很早就知道,自己中了毒,中了一种叫“严谨尧”的毒!
“什么噩梦啊?说给我听听。”云裳看着妈妈,好奇地问。
欧晴眼底划过一丝慌乱,抬手挠额遮掩女儿透着一丝犀利的目光,小声低喃,“乱七八糟的,我也记不太清了……”
刚睡醒就记不清了?
云裳狐疑。
但她没有再追问,因为妈妈的病刚刚有所好转,不能把她逼太紧。
虽然她的心里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想问妈妈。
“记不清就算了,来,喝杯水。”云裳将牀头柜上的凉白开递给妈妈。
欧晴接过水杯,突然想起女儿不应该这么一大早就出现在欧家啊。
嗯,她已经回到欧家了。
女儿嫁到c市郁家,离异的她便顺理成章地跟着女儿来到c市,然后女儿无意间与小弟欧阳相遇,再然后她在疗养院治病的事就被父亲欧荣毅得知,最后她就回到了欧家。
常言道:父女哪有隔夜仇啊,尤其当年她离家出走与父亲断绝关系都是她故意为之的,其实这些年来,她的内心一直很牵挂父亲。
因为她的病,现在父女俩已经冰释前嫌,经过岁月的沉淀,她的心态也变了许多,这次回家她居然没有年轻时候的隔阂,一家人其乐融融,感情变得特别融洽。
“你怎么过来了?”欧晴蹙眉看着女儿,问。
“我约了安医生,一会儿去疗养院。”云裳答。
欧晴想了想,记起来这几天该去疗养院复查了,“哦……”
一个小时后。
欧晴坐上女儿的车,跟着女儿一同前往疗养院。
母女俩各有心事,都有些心不在焉。
到了疗养院,欧晴就开始接受检查。
“阿姨,您出院的时候病房里还有一些小东西忘了收走,您要不要去看看有什么还需要的?如果都不要了的话我就让她们清理一下,都扔掉好了。”
当做完最后一项检查,穿着白大褂的安文泽噙着笑对欧晴说道。
“好啊,我去看看。”欧晴轻轻点头,没往别处想。
“云裳。”
当云裳挽住妈妈的手臂要一同前往时,安文泽叫住了云裳。
云裳回头。
“你跟我来下办公室,我有点事儿想跟你说。”安文泽说。
云裳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以为是妈妈的病出现了什么状况。
“哦,好。”
云裳没有犹豫,立马点头。
然后她转眸看向妈妈,说:“那妈妈你……”
“我认识路,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跟安医生谈完之后来找我就好了。”欧晴知道女儿是担心自己走丢了,连忙抢断女儿。
“好!”云裳点头,完了还不忘叮嘱,“你别到处走啊,有事打我电话!”
“知道了啦,我又不是小孩子。”欧晴嗔怨地瞥了女儿一眼,小声嘟囔。
欧晴有时候对自己的人生感到很无奈,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总是有人担心她生活不能自理。
以前是严谨尧。
现在是他们的女儿。
虽然被自己在乎的人时刻心疼挂念是件很幸福的事,可这样会让她觉得自己很没用,甚至会让她觉得很烦躁。
毕竟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愿意承认自己是个笨蛋或者废物!
欧晴说完,径直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在云裳不太放心的注视中进入了电梯。
站在电梯里,欧晴突然揉了揉眼。
不知道怎么了,在来疗养院的路上,她的眼皮就开始跳,跳得她心里怪怪的。
其实眼皮跳都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她最几天想起严谨尧的频率,频繁得让她心生不安……
在不安中,欧晴回到了曾经住过的病房里。
病房里的摆设一如她出院时的模样,没有任何的变动,有她用过的梳子,有她玩过的积木,还有……
她的画架。
画架还是摆在窗边,有纸,有笔。
在浑浑噩噩的三年里,她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站在窗边,面对着蓝天白云,拿着画笔,在纸上画出他的模样……
曾经,他对她给云铭辉画过素描一事耿耿于怀,所以在离开他的这二十五年里,她给他画了很多很多的画像。
虽然他并不在她的面前,但凭着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她画出了无数个他的样子。
手随心动,欧晴走到画架前,双手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拿起笔就在纸上画了起来。
她想最后再画一次。
嗯,最后再给他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