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嵋不闪不避地迎着他,道:“岳父是因为我,也是因为方家才去的。即便我们不能劝亦真放下心头重负,让她哭一场也好。哭出来心里便轻松了。你们是她娘家人,她信任你们。”
方初终于点头道:“好。”
于是崔嵋便带着方初走了。
他说,人太多了不好,只方初去就行了。
众人觉得这话很在理,毕竟只是表兄妹,不是亲兄妹,哪怕是亲兄妹,成亲后若去内室相见,也该忌讳。
去内院的途中,方初问:“崔大人为何不答应织女去看表妹?”却要他去,他不能不疑惑。
那时,他们刚进二门,刚转过一架大影壁。
崔嵋在前引路,闻言停下脚步,回身对着方初,反问道:“岳父为什么走的,方兄不知道?你觉得,亦真想见郭织女吗?”
林亦真应该不愿见到清哑。
方初知道内情,才明白这点。
可是崔嵋,他为什么这么说?
他知道内情了?或者说,他怀疑了?
方初心沉沉的,觉得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
他轻声道:“崔大人这么说,想必表妹说了不想见人。”
崔嵋不置可否,转身走了。
到林亦真卧房外,两个丫鬟打起帘子,两人进去,屋里寂静无声。进入隔扇内,拔步床上挂着水墨字画的素帐,一个丫鬟守在床前,床上平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大红花开富贵的锦被,银发铺满鸳鸯枕畔。
崔嵋低声问:“奶奶还没吃东西吗?”
丫鬟忙起身,垂首道:“没有。奶奶一直昏睡着。”
崔嵋点点头,又看了眼那锦被,道:“把这被子换了。”
丫鬟忙道:“已经在做了。因没有现成素色被子,只好现做。”
崔嵋点头,挥手令她退下,自己上前。
他坐到床沿上,将手搁在林亦真额头上试了试,便看见林亦真眼皮微微动了动,睁开一条眼缝,忙道:“夫人?夫人!方兄来看你了。”
林亦真猛然睁开眼睛,头也歪向外边,眼珠转动,搜寻到方初身影后,不动了,嘴唇颤抖几下,眼圈跟着红了。
崔嵋垂眸,遮住了一丝沉沉的目光。
方初站在三步开外,对着床上道:“表妹请节哀。”
崔嵋对先前那丫头道:“小倩,给方大爷倒茶。”一面示意方初坐下,又柔声对林亦真道:“案子有了眉目,方兄是特来告诉你的。你听了心里也能好受些,岳父也可以瞑目了。”
一句话说得林亦真闭上眼睛,挤出滚下两滴泪。
崔嵋便看向方初,甚是发愁难受。
方初坐下,斟酌道:“也是崔大人一番话震动了皇上,皇上命严查。谢吟风也招供了,玉瑶大长公主也提供了证词,镇南侯府和永安伯府已经被查封。咱们已经报了仇。表妹想开些,岳父在天之灵,也不愿看见表妹这样伤心。”
林亦真一直闭着眼睛,泪水却不断涌出。
正在这时,有人在外回禀,说找老爷。
崔嵋站起来,对方初道:“方兄略坐等等,我出去看看。”
方初见丫鬟小倩立在一旁,心下一转,微微点头。
崔嵋便出去了。
到外面跟人只说了一句话,依旧转来,却不进去,命个丫头去叫小倩出来,对小倩道:“去给你奶奶拿一碗燕窝来。”
小倩忙道:“里面没人伺候。方大爷在里面。”
崔嵋道:“你去吧,我这就进去。”
小倩这才放心,匆匆去了。
谁知去到厨房一问,熬好的燕窝被分送给几个年纪大的女客了,厨房人解释说“奶奶一直不吃,我们以为暂时不用。外边要,就先给她们了。又怕奶奶等会要吃,这不又熬上了呢。”
小倩心急,问:“还要多长时候能好?”
一媳妇道:“快了快了,就快好了。”
小倩听如此说,便坐下等候。
那边,崔嵋放轻了步伐进屋,却没有进内间,而是站在隔扇后听着里面动静,却听见林亦真压抑不住的痛哭声。
方初见崔嵋出去了,小倩也出去了,心下不安。
他便站起身来,对床上道:“表妹安心养着,表哥告辞了。”
转身之际,就听林亦真幽幽道:“你不问我,父亲怎么去的?”
方初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窜上来,浑身如同定住一般,也不回头,只顺着她轻声问道:“怎么去的?”
身后一片死寂!
他全神贯注,侧耳倾听。
良久,听见一阵压抑的痛哭声。
他应该回头安慰,可是他没有。
他应该回头追问,可是他也没有。
他身子僵硬,双腿发软,一动不敢动,生恐一动就会踉跄栽倒,背后哭声也不多高,落在他耳中却悲天动地!
两个人,一站,一卧;一哭,一听。
隔扇外,崔嵋眼中风起云涌,双拳攥得铁紧。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方初忽然醒来,拔脚就想离开这里,却见崔嵋进来了,歉意道:“方兄,对不住,有事耽搁了。”
方初吐口气,道:“表妹一直哭,我要走也不忍心。你快瞧瞧去。”
崔嵋急忙到床前,柔声劝道:“真儿,你这样伤心,若是哭坏了身子,岳父怎么能安心走?再者你也要想想孩子,想想为夫。”
林亦真忍住泪,哑着嗓子道:“对不住。”
崔嵋为她掖了掖被角,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当日为夫曾承诺夫人,必定要以真心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