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哑仗着身子骨康健,以为自己能坚持下来,结果发现是她太天真了。她从没想到,生孩子这样难!
她抵抗不住,意识渐渐模糊。
那时,外面已是暮色昏沉。
林姑妈母女便是这时候到达老宅。
圆儿见了她们简直热泪盈眶,说话声音都打颤。
无论刘心怎么掩饰,也再难掩饰清哑难产的事实。圆儿比其他人更清楚情势凶险。他和刘心斗嘴惯了的,见惯了他任何时候说话都没个正形,便是方初斩了左手、危及生命那次,他也是疯疯癫癫的。可是这次,他当着人还强作说笑,一转身眉头就皱得能夹死苍蝇。
圆儿害怕了!
尽管他已第一时间飞鸽传书去了霞照和绿湾村,可是依照行程计算,不论方家人还是郭家人赶来都要到后半夜,若再加上收拾准备、往码头上船等时间,明晨到达算是快的。
在这关键时刻,林姑妈来了,他怎不喜极而泣。
他也顾不得让客,急忙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一遍。
听说清哑动了胎气,提前生产,且正难产,林姑妈吃了一惊,暗自庆幸听了女儿的话来了,否则事后二哥二嫂知道她经过侄儿家门不入,偏侄儿有事外出、侄媳妇难产,落褒贬是肯定的!
她急问:“可给你家老爷太太传信了?”
圆儿道:“传了。发作的时候就传了。”
林姑妈点头道:“这便好,且莫慌张。”
一面带着林亦真姐妹进了东院。
东院很安静,明明廊下站了许多人,丫鬟婆子从正屋进进出出,都不发出一点声音,连正屋里也没有声音。
林家母女心就提了起来。
赤心见了林姑妈,忙迎上来,刚要说话,林姑妈一摆手制止她问好,径直往正屋去了,赤心忙跟了进去。
林亦真脚下一转,向在廊下落泪的巧儿和沈怀谨走去。
她在巧儿身边坐下,拉着她手哄道:“巧姐儿别急,生孩子是这样的。等弟弟生下来,你姑姑就好了。”
巧儿乖巧地点头,小声道:“知道。”
林亦真道:“这里人多,咱们在这帮不上忙还碍事,巧儿带我们去那屋子好吗?有什么事也能听见。”
她望向东厢房示意。
巧儿本不愿意的,但想想自己确实帮不上忙,再者林家姐妹来了这是客,姑姑正在生孩子没空接待她们,她就代姑姑接待吧。
于是,她便站起来,和沈怀谨带林家姐妹往东厢去了。
丫鬟们松了口气,刚才她们哄了半天巧儿都没哄走呢。
林姑妈走进正屋,就见刘心匆匆从西次间转了出来。
林姑妈是认得刘心的,当下顾不得坐,先问清哑情况。
刘心道,师妹刚刚又昏迷一次,他去扎针救醒了,又将大致情形和他们的应对措施简略说了一遍。
林姑妈肃然问:“这样情形,一初事先难道就没有安排?”
刘心神情晦涩,道:“当然安排了。可是……”
妇人生产,九死一生,方初又怎会不做万全打算。
大靖已有了剖腹产的技术,因手术要求十分严谨,又没有特殊药物可以保证术后伤口不感染,因此尚未在民间普及,只限于太医院和青山医学院少数大夫会做。
明阳子恰巧会,因为这手术就是他祖上开创的。
刘心虽在师傅指点下也做过两次,却没什么经验,因此他从不对外张扬自己会剖腹手术。为了清哑生产,他特请了青山医学院的同门,约好在五月底赶来乌油镇,以防万一。
谁知清哑提前发作,这万一也提前了。
林姑妈听后问:“那你现在打算怎办?可要剖腹?”
刘心道:“再等等,万不得已也只有动刀了。”
这是下下策!
动刀和不动刀一样危险,但有一样:动刀至少可保婴儿安然无恙,大人就难说了,所以他很不愿意动刀。
这一刻,他无限后悔自己学艺不精。
不,是他根本不愿意学剖腹产手术,他总觉得,男人不适合做这手术,这是女大夫该学的手艺,他便不往这方面钻研了。
今次若师妹在他手下有个万一……
他有些不敢想下去。
赤心托了两盏茶过来,轻轻放在桌上。
林姑妈好似没看见,道:“我进去看看。”
她身子一转,就往西次间去了。
清哑被刘心救醒后,稳婆令细妹往她嘴里塞入两片老参,叮嘱道:“少奶奶,攒一把劲,咱们再来!再使一把劲,孩子就能出来了。”
这不过是安慰她,其实孩子连头都没露呢。
清哑不去想这话真假,只暗暗攒劲。
林姑妈来到床前,对细妹道:“让开!”
细妹转头见是她,叫一声“姑太太”,略一犹豫,才侧身让开。
细腰坐在床头,握着清哑一只手,动也没动。
林姑妈也未计较她失礼,上前叫“清哑。”
清哑转过眼神看向她,疑惑她怎么来了。
林姑妈微笑道:“我带亦真到五桥村观音庙上香,回头就过来看看你们。我们凌晨从霞照出发的。昨天我还跟你婆婆在一起,没听见说一初有事。你想,要是有事我们能离开吗?你别听那奴才瞎说,只管安心把孩子生下来,一初就回来了。”
清哑欢喜,真诚道:“谢谢……姑妈。”
她不是不担心方初,只是眼下顾不上而已,这隐忧如大石般压在她心底,沉沉的,如今石头搬开了,她觉得肚子痛都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