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侍郎“啪”一拍惊堂木,打断他们对话,开始审问。
先审问谢明理,谢明理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
这一节内容前面已经描述,不再重述,且说谢吟月。
她一开口,便交代她去年诬陷郭织女杀人……
谢明理惊叫制止,激动道:“月儿!你只是猜测,不是诬陷。聂无怂恿周县令逼供郭织女,也是为父指使的,与你无关……”
颜侍郎重拍金堂木,喝道:“谢明理,你若再试图与谢吟月串通口供,本官定要重罚你!你且退到一旁,听谢吟月交代。”
一面示意衙役上前,将谢明理架到一旁。
谢明理不肯放弃,依然固执地叫:“月儿……”
谢吟月微笑道:“父亲无需担心。黄泉路上,有女儿相伴,父亲也不寂寞了。等到了阴司,找到母亲,咱们三人在一起不好吗?留下弟弟,逢年过节为我们烧些纸钱,虽阴阳相隔,也未尝不是幸福。”
谢明理呆呆地看着她,心如刀绞。
堂下,谢天护瞬间滚下泪来,怕别人看见,急忙低头。
谢吟月说完,转向堂上,继续交代:
江明辉一案中,她看出堂妹异样,唯恐连累谢家,遂利用扑朔迷离的案情,诬陷郭织女杀人,并指使聂无撺掇昏庸的周县令对郭织女用刑,逼得口供,将冤案坐实。
夏流星青睐郭织女、要强娶她,是她以言语暗示的结果。
郭织女被夏流星诬为妖孽,是她指使李红枣提点的结果。
书生们阻拦郭织女请赐牌坊,是谢家指使聂无煽动组织。
所有事,她都一一招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曾少爷妄想将书生一事担下来,帮谢家免除后患,可惜他没想到谢明理杀了聂无,终究白费了一番心思。
颜侍郎目露奇异光芒,问:“让李红枣在夏家兄妹面前点出郭织女表现妖孽。诱导夏流星陷害郭织女,这好理解。但前一件事怎么解释?你如何肯定夏流星听了你的话,就会对郭织女动心?”
谢吟月回道:“夏少爷秉性:喜欢有才情恬静优雅的女子。”
方初猛然攥紧清哑小手。
就算他早知道是谢吟月做的,然听见她亲口承认还是像当初一样愤怒。就因为这愤怒。他和她彻底决裂,然后断掌退亲!
他看着堂上那个女子,不得不承认:她实在心智过人,这两件事不但显示她的智慧,更体现她对人心、对人性的精准把握和利用。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将清哑投入炼狱中,折腾得他死去活来。
他本能地把清哑往身边揽,要护住她。
眼前的谢吟月让他极度警惕,比往昔更甚。
她的平静、她坦然供认,凡此种种,没有让他安心,反而更不踏实,心底有个声音严厉指责他:“你不该救她!”
他后悔了!!
清哑也难受不已,因此没有察觉他的异样。
谢吟月让她重温了一遍所经受的劫难,并指出劫难的源头。是她谢吟月轻轻点燃了一星火苗。
韩希夷也满目痛楚。
为了这件事,他和方初反目成仇。
谢吟月的招供,告诉他自己有多愚蠢!
他也看出,谢吟月全部交代了。
不然,不会如此详细。
诬陷清哑杀人必须说,因方初知晓内情;但第二第三件事,却无迹可寻,她可以不用交代的,即便交代了,官府也无法据此定她的罪。因为虽有她暗示和提点,怎么做却在于夏流星,但她依然说了。
“你毁了自己!”他对着谢吟月背影想。
颜侍郎十分满意,今日审案太顺利了。
他当堂判决:谢明理杀人灭口。证据确凿,判斩立决。谢吟月诬陷郭织女杀人,未得逞,依反坐(注释)定罪,杖一百,流放三千里。谢家和夏家官商勾结……
一面心里盘算。抄了谢家,他能得多少好处。
刚判到这里,谢吟月高声道:“大人且慢!”
清脆的声音,让人怀疑是她发出的,毕竟她病体未愈。
颜侍郎停止宣判,看向堂下。
谢吟月挺直腰身,一字一句道:“谢家没有和夏家官商勾结!”
颜侍郎脸一沉,喝问:“你父女二人刚才招供,怎又反口?”
谢吟月断然道:“民女不曾招供此事!民女与郭织女之间属私家恩怨,早在夏家和郭家结仇之前。若谢家和夏家有勾结,当年便不会被捋去皇商资格;若有勾结,江明辉一案得夏织造相助,郭织女必死无疑;若有勾结,上次水灾,夏织造奉命召集锦商们捐款赈灾,谢家虽答应捐十万两,不会不立即送现银去,当时只有周记一家送去了;若谢家和夏家真有勾结,上次方大少爷也不会出面,为谢家澄清没有贿赂夏织造。方少爷可是与民女退过亲的,方谢两家已经反目成仇。若非事实如此,他怎会替仇家开脱?大人不信可问在场各位,问方大少爷自己。”
她跪着转过身来,面对公堂门口听审的众人,神色凛然,坚定道:“我与父亲所犯罪行,自会一肩承担。但谢家从未与夏家官商勾结。我弟弟更是清清白白。”
说到这,特意把目光对准清哑,又道:“当日,郭织女被当做妖孽在锦绣堂前受审时,我弟弟在对面茶楼内指责我不该陷害织女,我姐弟二人大吵了一场……”
至此,公堂上上下下方明白,她先前为何主动招供,且那么详尽——这是要保住谢家,保住谢天护!
颜侍郎觉得,煮熟的鸭子要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