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哑道:“我爹娘也说,家人平安健康比什么都强。”
方老太太笑对众人道:“瞧,天底下当爹娘的心肠都一样。”
严氏忙道:“这是自然的。人年轻时候难免想这想那;等成了亲,有了儿女,那一心就在他们身上了,就望着家人好。”
林姑妈也道:“所以年纪大的人行事就多顾忌。”
方老太太道:“不顾忌能成吗?家要顾,儿女也要顾。他们又经历少,思虑不周,做长辈的再不替他们多想些,越要出事了。”
方瀚海垂眸,不忍看清哑。
方初则一直悄悄留心清哑,听见祖母和姑妈话里有话地暗示,很不悦,但他也知此时不是妄言忘行的时候,且看清哑怎样应对。
清哑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忽有所悟,因看向方初的断手,想:“老人家看见这么优秀的孙子手被斩断了,肯定心疼死了,不知多难过呢。难怪他们一个个都这样。”
她便道:“老太太也别太操心了。须知‘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有些事看似不好,结果却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方初就微笑,低头端起茶杯喝茶。
方瀚海愕然抬眼,看向郭织女。
最终他断定:她根本没听懂母亲暗示!
方老太太也察觉了,虽笑容满面,心里很郁闷:这好比有人装扮一身精彩戏服,在戏台上又唱又跳,作出种种动作表情,卖力地表演半天,结果去发现下面看戏的是瞎子。那感觉可难受了。
她并非没有涵养和胸襟的老人,也不像一般大富之家骄横作派,因此虽不愿娶清哑,也绝不会明里对她讥讽羞辱。
这是气度,也是品性。
但清哑今日上门带着目的来的,她必须表明态度。
因此,她又道:“说是这们说。长辈哪有不为晚辈操心的。就说织女这次遭难。郭老爷和太太能不愁吗?现在你平安回来了,他们就好了、也不愁了。可见你福缘深厚,菩萨都保佑你的。”
清哑道:“是这样。我那天脱困回家。我爹娘看见我还哭呢。”
方老太太忙道:“那是高兴的。”
清哑摇头,道:“不是。他们是担心外面人说我闲话。”
方老太太一下子顿住,探究地看着清哑。
这丫头是故意说这话吗?
众人也都神情微妙,不知如何谈论这话题。
实在是这话题太敏感了。
清哑却自顾自道:“我就劝他们。说我退了几次亲,还怕人说。人总要自尊自强自立。别人才会尊重你。我爹娘才没难过了。”
方初更笑,为了掩饰,把一杯茶全喝光了。
丫鬟忙过来为他续上。
方老太太含笑点头,说“织女心性非比常人。”
严纪鹏也拍桌道:“说的好!”
他是为欧阳明玉喝彩。
清哑同欧阳明玉秉性相似。都单纯明净。
方瀚海和严氏等人也都称赞清哑。
只有林亦明看着清哑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方初察觉看过去,她才转开目光,装作无事一样。
方老太太道:“说到亲事。老身正要问织女:听说织女在锦绣堂宣称,八月十八就要成亲。还委请了纹儿父母主婚。此事当真?”
清哑心想“来了”,便道:“是真的。”
方老太太忙问:“定的谁家?”
众人也忙都竖起耳朵。
清哑道:“还没选定。”
方瀚海心道:“你就是不想说!”
方老太太诧异道:“怎么还没选定?又说成亲?”
清哑解释道:“是没选定。晚辈正在选。不过这不耽误成亲,我都安排好了。到时候还请老太太、姑太太、少爷姑娘们,还有方氏族亲都去吃一杯喜酒。”把之前的话重又说了一遍。
方老太太等人都愣住了。
这是说:她不一定会嫁给方初?
方瀚海有些恍然,这便说明了为什么之前在锦绣堂,清哑坦然对他提出那么多条件,毫无异样;也说明了她为什么敢来方家。
因为她根本没想嫁给方初!
方初也疑惑起来,怀疑清哑一直在骗他。
她知道方家不接受自己,怕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因此故意哄他说,有法子搞定他爹,其实她已经选了沈寒冰。
这想法让他无法忍受,焦躁不已。
他便要站起来,要上前问她。
这时,方老太太和清哑一齐看向他。
方老太太目光深沉,带着威压。
清哑目光清澈,对他轻轻摇头。
他便暗自思忖:“此刻就算问了,又有什么用呢?我尚且不能说服祖母和爹娘,她又有什么办法。问出来只会令她更受羞辱。”
于是,他便按捺下焦躁,打算回头找机会再问。
方老太太见他安定了,才重新转向清哑。
她心里也猜清哑为了不使方初为难,已选了沈寒冰。
她便对她更高看一眼。
唉,可惜了!
因笑道:“原来是这样。老身听见说织女成亲,以为选定了良人。”
清哑看她半响,忽然问:“老太太是怕晚辈选方初吧?”
屋子里安静下来,连伺候的人都不敢再动作。
方老太太尤其震惊。
她幸亏没喝茶没吃东西,否则肯定被呛。
老太太默默在心里收回之前对清哑的评判,觉得她不是瞎子,她眼亮心也亮,在她面前,其他人里外透透亮。
好在老人家久经风浪,很快就恢复常态。
她对清哑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