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大丧,洪武帝下了旨令,外地藩王须二十五日大祥之后才能进京祭拜,但藩王们多是收到消息后就准备出发,无论远近,大都是堪堪算着在二十六日就到了京师。二十七日释服之后,难得众兄弟聚于一堂,太子便在东宫设了晚宴。
但遇到这等大丧之事,虽然洪武帝定下的守孝二十七日之期已到,皇子们仍旧是身着素服,再加上大家平素与马皇后感情都很好,眉间俱是戚戚之色,太子也不过是备了些素食,几兄弟对饮清茶而已。
席间,朱棣端着茶杯坐到了朱椿身旁,兄弟两碰了碰杯,朱棣问到:“十一弟,父皇特意定下以日异月的规矩,只须守孝二十七日,听闻你特意请求继续为皇后守孝,推迟婚事,二十七月后才迎娶蓝家闺女,可有此事?”
朱椿点了点头,“确有此事。”他这四哥,平日与自己往来甚少,今日却主动过来搭话,颇有些奇怪。
“十一弟可真是有心了,你这等大孝的行为,母后泉下有知也会感动罢,只不过让蓝家姑娘再等上两年,永昌侯恐怕气坏了,再者你也年纪不小了,还是早些完婚的好。”
朱椿轻笑道,“无妨,蓝家姑娘今年才十四,等上两年也好。”他原就奇怪母妃为何迟迟不提自己大婚之事,估计就是等着蓝玉的女儿长到适婚年龄吧。
“那也罢,为兄只是望你早日诞下子嗣而已,”朱棣笑了笑,话锋一转,“之前平定云南一战,昨日我正好见了沐晟,听说十一弟勇猛得很啊。”
云南南部未定,洪武帝下旨让沐英坐镇云南,平定各部族,蓝玉却已经于前几日率军班师。奇怪的是沐晟竟然没有留在老爹身边,也请返后军之中了。不过,沐晟怎么会和四哥说什么?四哥话中的水分甚大,他的消息,还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呢。
“在四哥面前,王弟怎敢担‘勇猛’二字,我不过是个闲职监军罢了,没干什么活。”他这次南征大部分时候龟缩在后方,老实本分“监军”,并未率军冲锋,就是不想第一次上战场就锋芒外露,引人口舌。
“十一弟谦虚了,我倒是听说在曲靖白石江,你率一队骑兵,解了沐晟之困,还把达里麻给打残了。”
朱椿心中一凛,四哥连这等细节都知道,这事绝不可能是沐晟告诉他的,那就是说他的耳目已经遍及军中了?真是不简单呀。
“不过是凑巧撞见,要不是永昌侯大军赶到,兴许四哥今天就见不到我了。”
朱棣一笑,倒是没有再追问,起身端着杯子与其他皇子叙旧去了。
不一会,朱桂气急败坏地闯进来,一屁股坐到朱椿身边。
朱椿赶忙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到:“干嘛慌慌张张的,那么多兄弟在这里看着,收敛点。”
朱桂心中有气,仍旧嚷嚷着:“你让我怎么冷静?刚才我去求见母妃,她居然不见我,真是岂有此理!”
“她自然不会见你,这个时候你少折腾,没看我就没去给母妃添乱吗?”朱桂估计也是担心皇后过世母妃伤心过度,想去探视一番。这心思本是没有错,但是他也不想想这等新后待立的时刻,他们都是成年藩王,不管什么原因去后宫探视,总会落人口实。
“为什么?”朱桂还有些不服,以他这样的猪脑子,完全揣摩不出他哥这番话的含义。
“别问为什么了,总之你这段时间给我安分点,世家官员家里都不许走动,那些个烟花之地更是少去。”
形势果然如朱椿所料,三月过后,陆续有大臣上书洪武帝另立新后。
皇后掌管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后宫大小政事,可以说责任重大,马皇后死后,中宫之位空缺,洪武帝也没有交代由哪位嫔妃代掌,时间久了,后宫恐生变乱。大臣们能忍到现在才上书请愿,已经算是考虑到洪武帝对马皇后的深情,憋了很久了。
这雪片一般的奏折中有半数只是请皇上速立新后,未提及人选;另外一半还提出了人选供洪武帝参考,而其中大部分的建议都指向一人——惠妃。
惠妃虽然是除马皇后之外,跟随洪武帝时间最长的妃嫔,但是没什么外戚,那么多文武大臣为她说话,让洪武帝很是不解。偏偏她那两个在宫外的儿子,洪武帝一直派人盯着,也没什么动作。
所以……这件事情果然是代表惠妃众望所归了吗?看看自己手中这本奏折,写得还颇有道理——
“惠妃乃孝慈高皇后之妹,素有贤良淑德之名,立朝以来,多辅佐皇后处理后宫事务,膝下育有三子二女,为后宫妃嫔所处最多,实乃新后最佳人选。”
洪武帝讽刺一笑,身为皇帝,就不得不把自己家事放到朝堂上让人品头论足的,也算是一桩悲哀。可惜高位之上,私事也是国事,他还不能拦着他们上书。不过……立后之事,他心里自有打算,强势如洪武帝,断不可能被臣下意见左右。
当夜,洪武帝便去了长阳宫。长阳宫内,孤灯一盏,惠妃仍然身着素衣,在灯下为姐姐诵经。
“皇上。”见皇上驾到,惠妃赶忙起身行礼。
“爱妃请起,诵经莫要太晚了,保重身体要紧。”洪武帝上前搀起惠妃,无论惠妃对后位有没有野心,她对马皇后的感情,洪武帝都不怀疑。
“是,皇上,您也要保重身体呀,这几月来,臣妾看着您都老了不少。”
说人老了本不是什么好话,但是洪武帝此时听着倒觉得是大实话,结发夫妻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