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寒萧强自撇开头,袖中双拳渐渐握紧。他一身冰寒之气比先前还更浓烈,站在他身侧的逃儿禁不住退后两步。
铜镜中映出的人影虽然模糊,隐约间仍可看出秀美的轮廓。云鬓青乌,星眸摇醉。纤白玉手慵懒地取下头上蝶簪,骆婉瑶看着镜中影像,漫不经心道:“何事?”
“小姐!”莺儿匆匆掩上房门走近前来,“刚刚看门的阿禾说……”她故意放着后半句不说。
骆婉瑶岂不知她的心思,便道:“不过是些门前小事,值得拿来一说么?”
见她丝毫不在意,莺儿顿时急了:“小姐,你不知道是谁来了!就在刚才,姑爷进庄了!”穆寒萧性格冷漠,便是两家关系亲近,也不见他有何表示,多年前还因下人唤了声“姑爷”大怒离去,因此骆家庄的人便称他为“穆神医”。只是现下离定亲时日近了,眼见骆婉瑶日日欢喜,莺儿投其所好,私下里便只说是“姑爷”。
果然,骆婉瑶手中的簪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她也顾不得,只回身捉住莺儿道:“你说真的?”
莺儿眯眼一笑:“哪敢骗小姐呀!”
骆婉瑶顿了顿,缴住衣袖,一时喜不自禁。
“他、他今日来,难道是……”虽是多年夙愿,但眼看着便要实现,她心中也有了几分羞意。她虽被尊为武林第一美人,但年岁渐长,便是如花笑靥也渐显焦躁。若非有那一道婚订的消息在武林中流传,她又怎生熬得下去?六年前她是娇蕊初绽,正是豆蔻娇俏的二七芳华,春心初动却独独落在了穆寒萧身上,从此对旁的男子再无青眼。如果不是这般孽缘,她恐怕早就嫁了郎君养儿于怀了。只是……只是虽然煎熬了这许多年,只要这一朝梦成,前尘再有多少艰辛她也不在意了。毕竟那人在她眼中,真个是谁人也比不上的。
骆婉瑶闭了闭眼,嘴角笑意如春,突地一下站起身:“我去瞧瞧他!那帮下人粗心大意的,指不定惹他烦心……”
莺儿吓了一跳,万想不到她家小姐这般心急,当下急急拦下:“小姐,现在去怕是不合适,不如我去把阿禾叫来,你细细问问他?”
骆婉瑶也是一时欢喜,这时也醒过神来,不由面色一热:“也好。”
***
穆寒萧对这骆家庄似熟悉非常,行走间步伐迅速,不多时便到了别院前。他径自推门而入,先行进屋点上火烛。木怀彦在黑暗中视物如常,抱着叶曼青紧紧跟在穆寒萧身后。只有逃儿在这陌生的地方,又是黑逡逡的,不是撞到门板便是碰了桌子,哐当当响声不绝。
火光一亮,木怀彦只是眯了眯眼,下意识便侧身掩住怀中人。穆寒萧看在眼里,眸光一暗:“把她放在塌上。”
木怀彦依言而行。穆寒萧坐在塌旁,低头审视一会儿,还没动手,便听外头有人叫唤。原是下人备好水了,只是穆寒萧脾气不善,除了洒扫之外,这别院平日里也是绝不容他人进出的。穆寒萧抬头看了一眼逃儿,他登时惊跳而起冲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提了两大桶水进来。他身量甚小,那两个大桶竟与他齐肩高,他平平举着双臂横着走来,木怀彦摇摇头,上前接过木桶。穆寒萧取了一盆水放在床边,眉峰凝起。
木怀彦低头看去,烛光下叶曼青的面容倒显出几分润泽,但这只是光线造成的错觉。单从她干燥的嘴唇便可看出,此时她的气息微弱,情况却是不妙。先前为了止血,穆寒萧便点了她的穴道。只是不知为何,她的穴道总会自动解开,只好每过半个时辰便再点一次。对这个情况,穆寒萧似也有几分惊奇,只是观他神情,竟似有几分担忧。木怀彦低声道:“如何?”
“……我先将她的伤口清洗干净,免得化脓了发起热来。”
说话间,穆寒萧已动手解开叶曼青的外衣。他抬头看来木怀彦一眼,见他兀自立在床边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登时眉一皱:“你不避嫌?”
木怀彦耳尖一红,却是咬牙道:“我、我只看她好不好……”
穆寒萧停下手:“你这是信不过我么?”见木怀彦摇头无语,他嘴角一扯,“便是信不过我,你也该为她声誉打算。”
他这话一出,木怀彦不避反是抬眼直直看来:“我自是信任师兄。只是正是为她考量,我更不能稍离。”
穆寒萧神色登时一冷,却听他又道:“师兄,叶姑娘什么都不记得了,她醒来若是知道你曾、曾……她性子极烈,怕是难以平复。我在这,一是可以照顾一二;二来,日后叶姑娘问起,师兄只是替她疗伤,此事便也无妨。”嫂索归情错
他这般一说,穆寒萧便也想到白日里的情形,他心中虽是极想立刻带着身边这个日日夜夜思念多年的女子离开世间烦扰好一叙衷情,但现在情况出了意想不到的变化。辛眉既已失去往日记忆,他也只能慢慢陪着她找回记忆。正如狄望舒所说,她活着便是最重要的事了。其他的,他既等了这许多年,自然也有耐心再等上一段时日。辛眉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从先前的事看来,她便是失去记忆性子也还是没变。既如此,他也不愿徒然惹她不快。
木怀彦见他沉思,忽地撇开头:“……师兄放心,我只待在这,什么……都不会看的。”
穆寒萧只觉喉间一滞,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只得转开眼看向逃儿:“你过来。”
逃儿似对他极为畏惧,立刻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