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还眼巴巴等着回答,马周只得顺水推舟道:“上次在太守府,小可已讲明,寻常药物只稳定令郎病情,不能解除病根。收齐其余几味药材,方能一举治愈。但这几味药不容易找,一旦找齐,定然登门拜访。还请太守谨记,两年内不使令郎接近女色,不然事情就不好办了。余下的事情还请太守放心,您在坊门口建这个铺子,我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还怕找不到在下吗?”
想想确实这样,太守喜道:“那好吧,本令就静候你的好消息。郡署内还有要事处理,在这里不能久呆。过段时间再抽空来看你,你好自为知。”说完,太守带着府兵起身,驾着长车轰轰隆隆离去。
他们一走,坊门口解除戒严,百姓蜂涌而致,很快恢复了热闹。
马周站在坊门口,一直向太守举手致意。
李白璧见到马周向太守示好,不屑冷哼:“这演的哪出戏啊?你何时学的医术?为何对这狗官这般献媚?”
刚才那掌柜冲出来找茬,过程虽然有惊无险,马周也很费了一番功夫。若非郡守突然光临,很难妥善才解决。从始至终,李白璧站在一旁看热,不曾伸出半根手指帮忙。马周对他本就不满,太守刚走,他又冷嘲热讽,语出讥诮,马周便毫不客气地冷冷回讽他:
“这话说得出太绝对了吧?亏你是成年男丁,反不如我这少年郎看得分明。人都有两面性,人心尤其复杂,不是像水一样清就是清,浊就是浊,不会像布一样白就是白,黑就是黑。有很多时候,人心都处在半清不浊,半白不黑的状态。”
“有时候善心大发,有时候邪恶满怀;有时候作事霸道,有时候满心懦弱;有时候豪爽大方,有时候也扣包小器。一个英雄有垂泪伤心之时,一名凶残匪徒也会善念大炽而救人于水火。最千变万幻的不是云,最波诡云谲不是海浪,最浩瀚无际也促狭不容人的,最坚强也最脆弱易碎的,是人心!人心!
因此,不能把某人看成单纯的好人或纯粹的坏人。
白璧兄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那郡守即使头顶长疮,脚底流浓,坏透到底了,他还是一名父亲。为给孩子治病,他建一处作坊当作筹码与我交换,这就是最基本的善念。白璧兄为何口出不肖,讽刺一心一意为儿子治病的父亲呢?我为他的儿子治病,也是心存善念。太守即使十恶不赦,与他儿子何干?我正是尊重太守的舐犊情深,才出手相救,治病救人难道有错么?”
“今天你刚刚抵达博州,与太守并不相识,远无怨近无仇的,一看他是官,就产生鄙视心理?天下的官员全是坏蛋,只有你一个人是好蛋?你和我一道来到博州,乃是不离不弃的同伴,有人找我们的不愉快,你本应和我一道处理解决,结果你站干岸不下水。太守帮我解决了困难,你还冷嘲热讽?这,属于善还是恶?你比我年长,身为兄长,懂得当然比我多,小弟就不批评你了,你自已好好考虑吧!”
马周是个好脾气,不轻易发火。可要发起火来,谁也劝不住。你李白璧乐不乐意听,听了又是什么反应,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先把肚里的不满倾泄倾泄,舒坦舒坦。
马周一通义正辞严,铿锵有力的话,半是批评半是劝导,把李白璧的说成了一只变色龙,脸色瞬息万变。
按照史料记载,郡守王薄将来兴许死于李白璧手中。如今与王薄同处一城,马周担心他如在茌平一样,一有看不过去的事情,便铤而走险,再把太守害掉,才苦口婆心开导他。
人生有无数个岔道,不同的环境,不同的时间,不同的伙伴,不同的心态,都会改变一个人的人生轨迹。本该下地狱的,遇到一个小小的波澜,产生迥然不同的结果,便可上天堂。本该上天堂的,恰好这段时间心情沮丧,一不留神就有可能下地狱。
一只小小的蝴蝶在长安扇动翅膀,洛阳兴许便刮起杀伤力极强的旋风。李白璧和郭小丫一心想复仇,才不得不改头换面,四处躲藏,闹得性情大变,与常人大不一样。
为了拯救他和郭小丫不一步步滑入深渊,再也没有回头路,马周才出手相助他们,并暗暗立下誓言,在一年内改变李白璧的性格,让他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而不是生活在阴霾的天空中难见明媚阳光。
所以,马周并非一味严厉批评,也激励他心中残存的善念,以改变他的心态,挽救他于悬崖边缘。
李白璧挨了批评也不生气,貌似马周批评开导的是一块石头一根干柴,与他李白璧没有半分半毫的关系,脸上仍是不死不活,不怒不喜,不乐不哀,像老僧入了定,对外界没有一丝反应。
天色渐渐黯淡,再赶回马庄已不可能,只得找处客栈住下。马周把没卖完的椅子搬上车,这时,李白璧也懂得伸手帮忙了。虽然仍不和马周说半句话。
马车收拾完,马周气也顺了,觉得对李白璧发的火有些过份,便又好言劝他。今天得到太守的帮助,得到想要风水宝地,椅子卖得也很好,干脆打二两小酒,二人深夜对酌。
李白璧冷冷回道:“收起你那幅好心肠吧,我不像你想像的那样不经摔打。念你年轻,不与你计较而已。跑了一天的路,与人又争又吵,我也累了,不想多说。一会儿找到客栈,早早休息就是了。”
找到客栈的时候,人已住满了,只留一间空房。天色愈来愈晚,再去其他客栈,若是也住满客人,恐怕这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