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桶里一动不动。应付这种场景,我很有经验。我知道,从他那个角度,是看不到我坐在桶里的身子的。我只能等,等姑母来洗手间,我才能趁着那个功夫把衣服穿上。
有脚步声传来,但没有说话。我哀叹一声,今天好巧不巧都碰上了。
报纸被戳开了另一处,另一双年轻一些的眸子也在朝里张望。这个是我名义上的表哥。
我想,我这样水深火热的处境,姑母一定也是知道的,她以前也不是没有碰到过,除了心情好的时候提醒我自己多小心之外,对于他们父子两,她一句重话都不敢说。
姑母当年义无反顾的跟着姑父走,当年就被姑父家嫌弃,说她不能生育,让他们家绝了后。
姑母没有娘家的依靠,也不敢和姑父理论,渐渐的就越来越矮半截,直至于到了她开小炒店来维持一家人生计的地步。
姑父想过和姑母离了,再找个女人。但姑母苦苦哀求,姑父又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东游西荡,也就没有狠下那个心,但整夜不回家是常事,不过怪的是,一直也没听说外面的哪个女人给他生出过孩子。
他们结婚后的第十年,姑母和姑父的弟弟商量,让他把家里的次子过继给姑父当儿子,几乎花光了姑母那么多年来的所有积蓄,他们总算是答应了,就是我名义上的表哥。
表哥很得宠,姑父平时不管教他,要钱拿钱,要什么给什么,他在姑父面前还算听话,但对姑母却是极尽嫌弃,连带的,对于我也就没什么好脸色,打或骂都再正常不过。从年初开始,他好像又变了种花样来欺负我,在我洗澡的时候躲在外面,或者在我睡着的时候跑进我的房间。有次这种恶趣味被姑父发现了,他非但没有制止,还和表哥一起,两人似乎找到了乐趣。
姑母很久都不过来,我只能大声的喊她,喊到声嘶力竭的时候,她才骂骂咧咧的过来了,我也才能自桶里起来,套上了衣服。
忙了一天,我却不敢入睡,搬了凉床到了店面外面。隔壁的隔壁奶奶正躺在凉床上摇着蒲扇,睨了我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我仰头望了眼天空,这里不同于沐市,这只是个小县城,夏夜里的星子还是挺亮的。我不知道爸爸会不会在天上看着我,如果他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会不会难过,我只知道自己没有时间难过。
路灯有点昏暗,我翻开了习题本。蚊子嗡嗡声里,脑子却格外的清晰,我以最快的速度把作业做完,拿了床薄毯给隔壁奶奶盖上,把凉床搬到她的旁边,很快沉入了梦乡。
今天的功课很多,我的物理学得不太好,在学校呆了半个多小时也没能解出来那道题。正在冥思苦想,教室门被推开。表哥找到学校来了!
“小音。”他叫我。
一反常态,我警觉的站起来,走到过道上。
“小音,今天是婶子的生日,我和叔叔说好了,晚上要在ktv给她庆生。你也知道,婶子这大半辈子有多不容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忙,也没过过好日子,接下来我也要讨老婆了,她又得忙……”
我站住,定定的注视着他的表情。这两年,别的没学会,察颜观色的本领倒是渐长。
他说得情真意切,或者是真的想通了。我答应跟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