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雅抬眸看向舒月,浓密的睫毛像是一个疲劳的蝴蝶轻扇翅膀,划出半圈幽凉轨迹。
“大嫂嫂。”古雅忽然唤了舒月一声。
舒月应了她一声,其实舒月此时此刻也是紧张的,虽说此时的古雅已是病得这样严重了,看样子也起不了什么风浪了,可是到底是在古府的压迫中长大的女子,隐忍,心计,都是让人不安的。
古雅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嘴唇翕动,两个字缓缓从她的嘴里溢了出来:“琴儿。”
舒月本是温和地坐在床前的紫檀木梅花式凳子上,那双眼睛也是平静而温柔,可是当听到古雅所说的两个字后,舒月脸色就僵了,像是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瞳孔渐渐收缩,搁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一点一点收拢,死死的拽着手里的绢子,有冷汗从她的额头冒了出来。
这个名字原本是那样熟悉,那样的亲切,然而此时此地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她的心都是冷的,因为在这个地方本不应该出现这个名字……
前尘往事从舒月的脑海里一一闪过,她仿佛看到了一个衣裳褴褛的女孩在井边汲水,她那水冷得就像是千年不化的冷刺扎在她的手上,她的手早已冻得红肿,因天气太冷,衣裳穿得太少,肚子太饿,她终于撑不住倒了下去……她又仿佛看到一个女孩因不小心惹怒了主人,就被主人执着鞭子一鞭一鞭地狠狠抽了下去……
巨大的恐怖如阴云般层层涌罩而来,这个名字……舒月恐惧地看着古雅,她……她怎么会知道“琴儿”……
见舒月神情剧变,古雅也没有觉得惊讶,仿佛早已料到舒月会有这样的反应。
若非万不得已,古雅也不想出这一招。
毕竟“琴儿”两个字,于舒月而言,到底是太过于沉重残忍了。古雅的看了看舒月微微颤抖着的紧攥着绢子的右手,她伸出自己的手去握住舒月冰凉的手,古雅的手是滚烫的,而舒月的手刚好相反,是冰凉冰凉的。
“大嫂嫂累了吧?”古雅目光温柔,那样的眼神好像在面对着一个自己的至友,而不是一个利益上的伙伴,信任、尊重、友善,都在古雅那双清灵的眼里透了出来。
舒月睫毛一颤,累吗?
琴儿这个名字压在心头,她怎么会不累?她神情复杂地看着古雅,心里突然涌出一丝恐惧……
古雅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感叹似的笑,轻叹一声,道:“雅儿也累了。”
这句感慨似的话流入舒月的耳朵里,舒月心头又是一震,累……她又不自觉地想起这古雅的身世来,虽说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可是一来是庶出,二来又为爹爹不喜,三年前还差点死去,算来这古雅也才十七岁,这样小小年轻却经历了这样多的事情……
也是个命途多艰的女子。
舒月看着古雅,除了听到“琴儿”两个字后留下的惊慌与恐惧来,又心生出一丝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尤其是对上古雅的眼前,竟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亲切之意……
命途多艰的人,也只有命途多艰的人才能明白。古府虽大,能了解舒月的实在是寥寥可数……
正是在时,丫头晓秋来报,说是老夫人亲自来看望古雅了。舒月这才回过神来。
老夫人来了,而这古雅又知道自己的秘密……倘若古雅趁机告诉老夫人,那么一切都完了……
古雅仍然看着舒月,右手下意识地将舒月的手握紧了些,眼神里多了一份坚定与理解。
时间开始漫长起来,终于,舒月脸上不自觉地浮出一丝惯常的微笑,很自然地伸出另一只手将古雅的手放回被子里,深深地看了古雅一眼,然后说了四个字。
“安心养病。”
很简单的四个字。
然而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放了下来,古雅微微一笑,真诚道:“多谢大嫂。”
若说上次在沉香榭里的对话,古雅与这舒月的合作也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默契,然而此时此刻却完然不同。古雅与舒月之间已不止是默契了,而是确定了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倘若舒月站在古雅这边,府里的情势将会好许多。
老夫人听说古雅病了后,便亲自从怡养苑赶到了零星小筑。古雅到底是在病中,刚才为了拉拢舒月,古雅也只是强行支撑着身体,这会儿得知舒月已确定了与古雅合作,古雅也是松了口气,头又是昏昏沉沉的了。
老夫人进到屋子里来,见古雅头烧得红红的,脸色憔悴极了,她越看越心疼。半睡半醒的古雅再次见到老夫人时,心里又感动又觉得温馨,眼泪也流了出来。
“雅儿,你受委屈了。”老夫人见古雅落泪,心疼地说着,脸上又透出愤怒之意来,道,“维镛太不像话了!”
古雅连忙道:“祖母千万不要为了雅儿生气,若祖母气坏了身子,雅儿怎么担得起?”
舒月也是一旁劝慰了两句,老夫人的气才渐渐消了些。又说了会话,老夫人说是想与古雅单独说说话,便让舒月先走了,舒月也告退了。
舒月走后,老夫人又将身边的丫头遣走,古雅觉得有些奇怪,老夫人有什么话想单独和她说,为什么要把丫头们支走?难道……古雅心里一跳,手有些冰凉,难道老夫人也已怀疑她对周夫人下毒了吗?
屋子里只剩下古雅与老夫人后,老夫人看了看古雅,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雅儿,你老实对我说,湘丫头的病到底是不是因为你?”
古雅心里有些儿紧张,果然,连老夫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