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你去看看起远回来了没有,让他来一趟。”
“小姐,您心里着急我知道,可是,我、不是刚回来吗?”
莫言站在书桌边上,迟疑的偷偷的看向我。由于我的议事厅被征用,我将议事厅改在了西小楼的堂屋里。此时,我和莫言正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面对面怔忡的看着对方。
“你刚回来?”
“是啊!”
“哦,我是有些着急了。”
今天,承智二哥去军事管理处就玉家玉器行是否“敌产”一事接受质询,我让关起远同他一道去了。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分,两个人都去了一天啦!我的心里渐渐的涌起不好的感觉,心神不宁,六神无主起来。
一阵儿急速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关起远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从小到大,从来不曾见过他这个样子,我吃惊的张着嘴巴,一时之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二爷被扣啦!”
关起远劈头盖脸的说出这么一句,之后,他“呼呼”的大力的吸气呼气,口里喷出的热气,似乎要将秋日黄昏湿冷的空气,搅成炎热的夏季。
我没有反应过来,脑子里是木的。我的眼睛呆呆的看着他,嘴里重复着他的话,
“二爷?被扣啦?”
关起远冲着我拼命的点头,用力的咽着吐沫。好不容易才把这口气儿顺过来啦!
“不过,您也别太着急了,我已经让玉明去打听消息啦!”
我微低着头,站起身子,向门外走去。莫言赶紧将一件披风交给关起远,关起远跟了出去,而莫言留了下来。
黄叶无风自落,秋云不雨长阴。我喜欢的那个金黄色的秋,到哪里去了?怎么满眼只剩下一个枯黄而无力的秋?萧索得让人想流泪。关起远从后面为我披上披风,我停下脚步,
“二哥为什么被扣,他们扣人总要有个理由吧!”
“说是,抗战期间玉家玉器行与日本人做过生意,最重要的证据,是玉家玉器行有日本宪兵司令部开具的特别通行证。”
可不是嘛!理由,只要愿意找,又怎么会找不到呢?更何况,这也是事实,他们那群人是不会管事情背后的真相的。理由有了,那么目的呢?
“起远,你觉得他们想达到什么目的?”
“玉家,整个玉家的产业以及所有的家产。”
“什么?胃口如此之大?他们吃得下?”
关起远的回答让我吃惊不小,我相信他的判断,或者说,在某些时刻,我依赖于他的判断。看来,平静的日子又过不成了。关起远为我紧了紧披风的领口,担忧的看着我,
“北平城里,已经有因此而倾家荡产的人家啦!”
“打日本人的时候,也没见他们如此用心过,如今,对付起自己国家的百姓来,倒是用心得很呐!”
我冷笑着,心里急起而上一份愤怒和反感。我不由自主的蹙紧眉头,脸上的冷笑更深了。关起远松开为我整理披风的手,微微的低着头,声音闷闷的,似有数不清的心疼藏在里面。
“玲珑,我们该怎么办?”
“不办,静观其变。”
“可是,二爷还在人家手里呢!”
我沉默着,继续向前走。我的银杏树已经到了最美丽的时候,满树金黄满树光,满眼秋色满眼辉。仿佛眼前的秋天里,玉府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中,只余下了这么一点点的美丽。
我的心绪不宁找到了一个安静的去处,慢慢变得顺从服帖了。我闭上眼睛,轻扬起头,听到风与树叶在轻轻的交谈。我睁开眼睛,看到一直默默守护着的关起远。我相信,和从前一样他会为我守住这个家的。
“起远,我们越是安静,他们就会越着急。玉家的财产没有到手之前,他们是不会难为二哥的。扣住二哥是给我们一个下马威,也是要逼我们就范。无论我们作何反应,都会先输一局。所以,我们不反应,等着他们上门。”
“我怕他们会,狗急跳墙。”
“不怕,有我在!”
“我最担心的,就是他们会拿你开刀啊!”
“起远,如果我们被逐出玉府,你要想方设法带走这块秋千的坐板,切记切记啊!”
关起远的担心很快就成了现实,三天后的午后,一队士兵大摇大摆的闯进了西小楼的堂屋里。领头的军官嚣张得鼻孔朝天,根本没看我和莫言,用从鼻腔里哼出来的声音,问,
“谁是玉玲珑啊?”
莫言很自然的拦在我的前面,傲慢而不失客气的问道,
“您、何事?”
领头的军官对着莫言,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绕在眼前恼人的苍蝇,
“到底谁是玉玲珑啊?”
看他的样子,如果再找不到我,他怕是要大吼起来了。我轻轻的绕过桌子,坐到书桌后的椅子里,拿起毛,
“您,何事?”
“你是玉玲珑?”
“正是。”
“来人,带走。”
我一直没有抬头看他,直到听到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声,我抬眼看去,一个小兵的胳膊被莫言轻易的拆了下来,脱臼了。因为,他要伸手来抓我。此时,莫言身后的另一个兵,举起枪托要砸向莫言的后脑。我猛然站起身子,手掌重重的拍在书桌上,高声的喊道,
“放肆!!”
举着枪托的兵愣了一下,莫言急忙移动身体,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