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心真是气得急了,但又略是一想,若跟这么个丫头一般见识,没得叫人笑话她小家子气。于是也是闷声一哼,随后对徐秋云道:“大嫂说的是。跟这种人犯不着发这么大的火,走吧,风力冷,站在这里总归是不好的,咱们进门边说边吃汤圆。”
“你跪在这里,没有五太太的话,不许起来!”徐秋云偏偏就是要给白燕没脸,就好像真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苏绾心不以为意,转过脸懒懒地看了看跪在地上,却是不服气的白燕,与徐秋云一道挑帘进了门。秀珠知道苏绾心怕冷,早就把家里的炭盆点上了——只是这炭品质不是太好,屋里满是袅袅娜娜的青烟,一股一股的烟火味让人喉咙痒痒,眼睛发辣。
徐秋云哑然,没急着说什么,与苏绾心一道落了座儿,才是失笑道:“妹妹这炭烟尘大得很,烧这种炭,呛得总是咳嗽不说,对眼睛也不好呀!”
苏绾心觉得疑惑,平常烧得银炭是有点烟火味,却不似这般烟熏火燎,她转过脸问秀珠道:“秀珠,这是怎么回事?”
“小姐,炭还是那些炭,不知为什么今儿烧起来就是这个样子。我刚才把剩下的去二房那边想要换过,可是二太太说了,这批炭就是这样,铺到太阳下面晒晒就好了,现在不冒烟的炭都紧着长房用呢,哪一房都没了。”秀珠很是委屈地说道,“我也觉得奇怪呀小姐,昨儿升起火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呢!”
苏绾心也觉得不对头,刚才嫌炭烟太大的明明是徐秋云。大房一定不会用这种冒烟冒个没完没了的炭,怎么林梅之却说各房各院都用不上没烟的好炭呢?经过打白燕的事,苏绾心深深觉得自己如果光是一副贤惠的样子,在叶家是生活不下去的——这些人还只觉得她是好欺负呢!她想明白这些,转脸冲着徐秋云道:“大嫂,这倒是奇了,怎么好好的。却是没有好炭了呢?这要是一冬天点这种冒烟的焦炭。我呀,恐怕是活不到明年开春了呢!”
苏绾心自己都觉得说话是夸张了些,但是当着徐秋云和杜鹃。她偏偏就是要这样!这些人,已经成功激起了她反抗的斗志!
徐秋云听了这话真是好不窝心,恨不能把刚才那句话收了回来——她自知说错了话,微微一笑道:“大约是我记错了吧!若是梅之说过。我倒是真的想起前几天,我院儿里的下人们晒炭的事来。可能是今年雪水颇大。炭送过来的时候就淋过雨了吧!”
苏绾心也不再追究,转而又道:“秀珠,不是包了汤圆吗,这会子还没煮好吗?”
秀珠这才是应了一声。不多会儿端上来两碗热气腾腾的汤圆来——馅儿是糖玫瑰的,里面还悉心地调了花生碎和松子仁,吃起来甜而不腻。徐秋云大抵是真的饿了。也不再客气,一面赞不绝口。一面细嚼慢咽地吃了,看那样子分明是再想来一碗。苏绾心淡淡一笑,让秀珠再去盛一碗来。
两人边吃边说了一些家里的琐事,苏绾心笑道:“早就听宗祺说过,大嫂家的天麟很是出息,现在多大了?”
“十三了,”说起自己的儿子徐秋云淡漠到冰冷的脸多少出现了些阳光投射到脸上的暖意,“你别听宗祺瞎说,他呀,多少是有些夸张的。天麟倒是比小时候懂事了些,其余的,也得等他再长一长再看吧!我呀,倒是盼着家里多些姐妹弟兄的,陪着天麟玩耍才是呢!”
“嫂嫂这话,倒也有趣呢!”苏绾心抿嘴笑了笑,“嫂嫂若真是这么想,自己也该多生下几个给天麟呀,自家的兄弟,当然是更亲一些的。”
听见这话,徐秋云哀叹了一声,摇头苦笑道:“生孩子真若是这么容易了,叶家的小孩,恐怕跑得满地都是了!”
苏绾心听出她话里有话,却没有直接问出来。对于冷淡的徐秋云而言,有些事情,大约你不问她也会告诉你的,如果她真的不想说,那你就是问破了头她也不会吐露半分的。她算不上了解徐秋云,但她今日选择给她鞠躬道歉,恐怕不只是因为午后她那位好/色相公的事。苏绾心徐徐喝着碗里最后一点汤圆的甜汤,只用沉默应对这位同样沉默的大嫂。
最终徐秋云还是缓缓放下汤圆碗,对苏绾心说道:“绾心有些话,我得与你说明白。”她先长长地叹了口气,才是缓缓说着,“绾心,当年生孩子,我差一点就死了。”
虽然知道她会说一些事情,可是这句话让苏绾心简直震惊到了极点!她手上一顿,才是没有将汤圆碗掉在地上,凤珠看出她的迟疑,假以过去接过瓷碗,冲她悄悄使了个眼色。
不想徐秋云继续往下说着:“我跟梅之几乎是差不多怀上孩子的,她呢,为了堕掉的小孩,叫人偷偷往我的饭碗里面放了堕胎药……”说着话时,她那样阴雨般的脸孔划过一丝呜咽之意,半晌才是将喉头的酸楚之意硬生生的咽下,才是继续哽咽说着,“幸好我命大,孩子,才没有掉下来!可是,天麟生下就不会哭,要不是葛大夫,差一点没保住!我的身子也被梅之找来的产婆子弄坏了,缝了好多针……唉,景飞那个样子,到底也与我们多年没有那个有关!”
苏绾心一惊,惶然地看着徐秋云,她才是隐隐动了徐秋云那句“景飞现在这个样子,与我也是有责任的。”她想起这些闺阁之事,由不由得涨红了脸。可她却想不明白,为什么徐秋云会选这个时候,还当着凤珠和杜鹃说起这件事!
没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