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江府内频有怪事发生。
一开始是大厨房替江淑华特意烹制,放在纱罩里的酒酿鸡翅不翼而飞,崔妈妈以为是哪个馋嘴的丫头小厮偷吃了,骂骂咧咧地说了几句,也没放在心上。
紧接着弄月楼半夜出恭的小丫头柳儿在茅房听到女子断断续续的哭声,吓得腿脚一软掉到了粪坑里,待过了一晚被人打捞起来的时候已经浑身肿胀,臭气熏天,死去多时了。
因形容实在难看,怕污了江淑华的眼,只拿一张草席裹了随意埋在了乱葬岗,碧桃清楚江淑华的性子,便殷勤地将柳儿的生身父母叫来,让她裁度打发了。
这是一对老实巴交的庄稼人,身后跟着一名圆头圆脑的三岁孩童,想来是柳儿的幼弟,尽管已经梳洗过,脸上,指甲里依然有不少黄泥。
珠帘后的江淑华嫌弃地皱了皱眉,在外人面前却还是要维持江府嫡女端庄大方的气度,面纱后的美目露出哀戚之色,温婉体贴地柔声安慰了几句,又让碧桃拿了十两银子给那孩子,只说给他做几件过年的新衣。
夫妇俩见状,忙千恩万谢地拉着儿子磕头,小孩子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江淑华的面纱,忽然挣脱了他爹娘的手,飞奔到她面前,将好奇了许久的面纱拽了下来。
坑坑洼洼,红黑交错的一张脸把那傻孩子唬了一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江淑华一时没有防备,呆在当场,待反应过来,忙不迭地拿手帕子捂住面容,嘴里喊得歇斯底里:“滚,快让他们滚!”
因隔着珠帘,夫妇俩并没有看清发生了何事,不过听到她大怒的声音,却知道自家儿子是闯了大祸,连银子也顾不得拿,逃一般地离开了江府。
“母亲前几日说替我寻一个能祛除面上疤痕的大夫,可曾有消息了?”一阵狂风暴雨般的发泄过后,江淑华拿帕子擦了擦手,又仔仔细细地将面纱敷好,语气中带着急切和期盼。
弄月楼二楼的卧房内门窗关得严严实实,很好地隔绝了屋内的响动,价值不菲的陶瓷花瓶,茶壶,杯盏碎了一地。
碧桃跪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瑟瑟发抖,早起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被扯得凌乱,两颊也是高高肿起,见江淑华发问哑着嗓子道:“说是已经有了眉目,是个不出世的神医,专门治些见不得人的疑难杂症。”
“贱人!说谁见不得人?”江淑华随手拔下发间的金簪,朝碧桃没头没脸地扎了下去,幸亏后者动作敏捷,险险避过,刺到了大臂。
碧桃顾不得剧痛,惊恐地趴在地上不住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容貌被毁和与生俱来的怪病是江淑华的两大痛脚,她跌坐在小姐椅里,有一瞬间的心灰意冷,旋即想起碧桃方才的话又燃起希望:“罢了,别磕了,看得我心烦,母亲这几日被江容华气得病倒在床上,只怕没有心思顾我……那神医住在哪儿?”
碧桃小心翼翼地低着头,不敢去看她,只诺诺地回话:“听王妈妈说,似是在城西的矮子巷!”
城西是杭州府最脏乱的地方,那里聚居着乞丐,流民和其他贱籍,什么样的医馆会开在那儿?
江淑华皱了皱眉,素手隔着薄纱抚上脸颊,不管那人住在什么地方,只要能治好她的脸,哪怕是地狱她也要走一趟。
柳儿的事仿佛是一个引爆炸药的□□,弄月楼小丫头出恭遇见女鬼的风言风语很快在江府散播开来,一时间弄月楼里的仆役们人人自危,而其他院子里的下人却是又惶恐又好奇。
“听说那柳儿是听到了女鬼的哭声所以被勾了魂儿!”冬日暖晴,梅香阵阵,福寿院堂屋的防风布帘前的台阶上坐了两个□□岁的小丫头,头碰头地聚在一起,压低了声音讲悄悄话。
“这算什么,昨儿七小姐院子里的三等丫鬟冬儿早起打扫后院,竟在僻静的西北角发现了一大摊子血呢!”左面面皮白净,模样还算清秀,年纪稍长一些的丫头见对方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不屑地哼了哼。
“月儿姐姐,真的假的,是什么血啊?”先时提起话头的那人显然来了兴致,却又露出怀疑之色,引着她往下讲。
“还能是什么血?当然是……人血了!”月儿见她不信,一时急了,说话的音量不自主地高了两分。
“啊,太可怕了,月儿姐姐,你可别吓我!”小丫头一听是人血,满满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往她身边缩了缩。
“大中午的不好好做事,在这里乱嚼舌根,当心吵醒了老夫人,仔细你的皮!”白兰带了些威严的低喝让原本还有些自得的月儿赶紧低头应是,转身进了小厨房。
另一个被丢下的小丫头则冲白兰嘻嘻一笑:“既然老夫人还睡着,青柠便不打扰了,还请姐姐转告老夫人,我家小姐今早醒了,待身子利索些,再来请安!”
白兰对这个说话伶俐的小丫头心里有几分喜欢,点点头正要送她出去,却听里间传来李氏低哑的声音:“白兰,让那丫头进来罢,我问她几句话!”
李氏虽然年纪大了,精神头却很好,一双眼睛不见丝毫浑浊,她穿着一件栗色葫芦双喜纹缎面鸡心领立领中衣,外头披了弹墨妆花缎短褂,歪在软榻上嚼参片。
青柠毫无畏惧,恭恭敬敬地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明亮机灵的眼睛看着李氏,让老太太心生好感,语气也较平时柔和了许多,眼中却是隐隐含了精明:“容华那孩子醒后可觉得身上还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