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大船靠岸的地方并非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而是尚未出江浙地界,离一个叫龙岗的小镇不远。
除了江悦华,怀有身孕的三姨娘李若梅,不爱交际的二姨娘纪含芙,上了年纪,不喜动弹的李氏,加上陪侍其左右的秦氏和大姨娘,其余主子小姐少爷们都下了船,江老爷见天色尚早,加之即将离任,克己勤勉的劲头一上来便能决定带着众人微服考察一下他原辖地的风土人情。
魏景辰与江老爷打头,娴县主粘着她的辰哥哥,三人走在最前面,紧随其后的是春风得意,再过两个多月便要入试春闱的江以则和形容消瘦,依然带着面纱的江淑华以及一脸好奇,东张西望的江绮华。
江惜华低垂着头,安安静静地把玩着腰间白芷送去的香囊,偶尔嘿嘿傻笑一声,在红袖和另一个丫鬟的看顾下,倒也没有什么不妥。
秦鹏举落在几人之后,灼热的目光在萧娴和江淑华身上来回盘旋,一直跟在江容华身边的江以信见他这般放肆,不知礼数,不屑地唾了一口。
自除夕那晚被埋雪堆,差点丧命以后,他的性子变得更加沉稳,对秦鹏举其人也更加警惕,别看小狐狸一副天真纯良,稚气未脱的模样,骨子里的脾性却与如今的江容华有几分相似,有仇不报,从来都不是他江以信的风格。
江容华带着白芷和青芜走在最后,视线落在江惜华略显呆滞的脸上,微微一笑,向红袖随口道:“这两日五姐姐看着好了不少,想必过不了多久定能痊愈了罢!”
红袖扶着江惜华的手倏的收紧,却听见后者微不可察地吸了一口凉气,赶忙将手松开,挤出一丝笑容,略显慌乱道:“借九小姐吉言,大约是陈大夫的药渐渐起了作用罢!”
江容华点点头,又看向另一边一直低着头的那个丫鬟,奇道:“咦,你叫什么名字?我从前在府里好像不曾见过呢!”
那丫鬟似是没料到江容华会注意到自己,顿了顿,将头垂得更低了些,很快回道:“回禀九小姐,奴婢叫柳儿,是前阵子才入府的。”
“哦,是么?倒是与七姐姐身边原来做洒扫的丫鬟一个名儿,是个标致的丫头,不如待我求了祖母,把你放到十一弟房里如何?”江容华瞥了眼一错不错紧盯秦鹏举的江以信忽然开口道。
“姐姐!”江以信转过头嗔怪地埋怨了一声,正巧对上柳儿妧媚多情的杏眸,微微一怔,扯了扯江容华的衣袖,小声道:“姐姐,这丫头……”
江容华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言。
江以信的聪明机灵尤胜常人,湿漉漉的大眼睛在几人身上转了转,一个大胆的猜想在他脑中形成,心里咯噔一下,抿紧了嘴唇,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恍恍惚惚的江惜华,闷声不吭。
“哪里来的小贼居然敢近本县主的身,活腻了不成!”
不知何时,前面江老爷几人停下了步子,萧娴柳眉倒竖,对着跌坐在地上的一个小乞丐娇喝道。
龙岗镇离杭州已有数百里之遥,算不得如何富裕,沿路都是高高低低的青瓦平房和贩卖蔬菜瓜果,廉价胭脂水粉,下品珠宝首饰的小摊。
入春日渐长,镇上穿着粗布衣衫的百姓吃了晚饭,都从家中出来疏散疏散筋骨,不大的青石板路上倒有几分熙熙攘攘的味道。
萧娴自恃千金之躯,如果不是为了与魏景辰多相处片刻,哪里会屈尊到这样的小地方来,一路上别别扭扭,不是嫌太脏太臭,就是抱怨走不动了,无奈魏大公子仿佛听不见似的,只与江老爷商讨民情,丝毫不理会她的矫揉造作。
谁知众人刚经过一个小酒馆,便从里面踉踉跄跄地冲出来一个衣衫破烂,年纪不大的小乞丐,一头撞进萧娴的怀里。
这位京都来的贵人尖叫一声,把还有些发愣的小乞丐一脚踹翻在地,才有了先前的那一幕。
既然是微服视察,况且停留的时间也不长,江老爷原本就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却没料到还是出了岔子。
人群很快围拢过来,对着一行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县主?这大姑娘说自己是县主?”
“原来是县主呀,难怪长得如花似玉的!”
“瞧她身上的衣裙起码要十两银子罢?”
“依我看只怕十两也不够,说不定要二十两呢!”
“啊呸,瞧你们这些没眼力见的,我邻居的三叔的儿子的表哥在京都做生意,像这种料子,我敢打赌绝对不下五十两呢!”
这些平头百姓寻常哪里见得到皇亲国戚,便是像江老爷这样的一品大员也从未碰到过,一时间,把不阔达的石板路围了个水泄不通。
江容华并未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干扰,只静静地站在角落里,一双凤眼不着痕迹,却始终牢牢锁在江惜华主仆的身上,一直目送她们悄悄避开众人,消失在纷乱的人群中。
“姐姐,咱们要不要跟过去?”江以信小脸紧绷,握着江容华的手也有些汗湿,他咽了咽口水低声道。
“不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此刻她们的马车定然已经在不远处等着了,以你我的脚力如何追得上。”江容华收回目光,轻唤一声,“青芜!”
青芜垂首听命道:“小姐是要我将她们拦截下来?”
“不,我要你护送她们安全离开。”江容华摸了摸腰间蜜合色的香囊,笑得意味深长,“不然这戏还怎么唱下去呢?”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江老爷才费尽心神,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