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思柔心境本是有些凄凉的,听了玲珑这异常直白、毫不婉转的孩子话,倒是精神一振,“连个孩子都看的这般通透,我已是人到中年,连这个道理也想不明白么?”
“好处。”乔思柔若有所思。
玲珑乖巧的笑,“不谈情,当然就只讲利了,姨母说对不对?”
乔思柔当年和宋勇也曾是恩爱夫妻,后来事过境迁,物事人非,当年的感情已经不可能再找回来了。情意既已淡薄,那就抓住利益吧,利益才是长久的,利益也比感情可靠。
在乔思柔眼里玲珑还是个雪团儿般的孩子,可她说出话来却是简单直接中又透出几分和她年龄不相称的干练,乔思柔不禁伸手捏捏玲珑白嫩的小脸蛋,“怎恁地聪明伶俐?珑儿,你不像你我妹妹的女儿,倒像是我亲生的。”
乔氏是小女儿,身子又娇弱,从小便不理世事,一派天真。便是嫁到喻家之后,她这长子媳妇也不管什么事,里外操劳的是关氏这小儿子媳妇。乔氏这样的母亲,竟有玲珑这样的女儿,也算是出乎人的意料了。
玲珑嘻嘻笑着,殷勤请教,“姨母,令妹难道不够聪明伶俐么?”神情十分调皮。乔思柔被她逗的笑了,“自是聪明的,不过,却和珑儿的聪明不同。我家小妹读书很聪明,琴棋书画,诗词文章,但凡风雅之事,她都是精通的,家务事上却马虎了,人情往来更是不甚了了。”
玲珑是入世的聪明,乔氏是出世的聪明;玲珑的聪明在于实用,乔氏的聪明在于美。母女二人截然不同。
喻温惠今天请的主客是乔思柔,见乔思柔想和玲珑说私房话,她自是不便打扰。估摸着两人话说的差不多了,她便拉上乔氏一起过来,闲话家常,“胜春和玲珑这两个孩子一向要好,今天姐妹两个可以做伴了。可惜静嘉和静翕没来,要不,更热闹。”
苏又庭在家里是小儿子,两个哥哥年纪比他大得多,余氏的女儿念春、孙氏的女儿幼春已经出阁,苏家的女孩儿如今只有胜春一人。在花厅里能陪伴玲珑的,也就只有胜春了。喻温惠和喻老太太一样更喜欢静嘉、静翕,见两个侄女没来,还真是怪想念的。
玲珑嫣然,“大姐要帮婶婶管家,二姐要陪祖母,做的都是正经事啊。”
想到静嘉和静翕,玲珑不由的心中暗乐。其实她俩若真想一起来,喻老太太和关氏哪舍得拦着?巴不得她俩出门逛逛,散散心呢。是她俩自己不爱来。
喻家这些亲戚里头,喻老太太的娘家也好,关氏的娘家也好,和喻家都差不多,一样是本地旧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是谈不上的,家境却也殷实。乔家却因为乔思齐出仕早、做官得法,如今已是三品大员,乔思柔又嫁入鹤庆侯府,便显着和别家不同,富贵逼人。静嘉有些傲慢,静翕更是好强,知道这次宴请主要是为着乔思柔,便不大爱来沾光。
“换做是我,才不呢。”玲珑笑吟吟想道。
换了是我啊,只要我想出门游逛散心,我可不管是沾了谁的光,毫不犹豫是要去的。
玲珑前世很宅,那是因为能上网。在这没有网络、没有电影电视、没有杂志、娱乐极少的时代还要宅在家里,那不是与世隔绝了么?不妙,大大的不妙。
喻温惠笑道:“乔姐姐,今天您大驾光临我真是觉得荣幸之至,可惜姐丈没来,我们也不能尽尽地主之谊。改天我再下贴子,务必请合府光临。”苏又庭今天特地准备在家招待客人的,宋勇没来,他很有些失落。
乔思柔微笑,“妹子,咱们是自家亲戚,不讲这些虚客套。不瞒你说,外子到顺天府任职是奉命剿匪的,他得忙上一阵子呢,抽不开身。什么时候这些匪徒清剿得差不多了,他也就得空了。”
玲珑顽皮的冲乔思柔挤挤眼睛,姨甥二人会心一笑。清剿山匪哪是容易的事?让宋勇忙去吧。亲戚之间的应酬,用不着他。不把鹤庆侯府那一摊子事捋顺了,宋勇别想大模大样充当乔家女婿。
喻温惠觉得很可惜,不过细想想,宋勇要在顺天府任职,往后日子还长着呢。这样的亲戚,还愁攀不上交情么?也就放开心事,言笑晏晏的陪乔思柔说说笑笑。
锣鼓清越,笙管悠扬,玲珑听着戏,时不时和胜春玩笑几句,自得其乐。
苏又庭形色匆匆的来了,喻温惠不由的嗔怪,“你不陪着两个外甥,来这里做甚?”苏又庭这会儿应该是在外院陪着宋长青、宋长春兄弟两个的,那两位虽是晚辈,也是客。
苏又庭勉强笑了笑,“自是有急事。”他向乔氏、乔思柔拱拱手,“大嫂,乔姐姐,方才乔家巷来了位老仆人,看神色有些慌张,他说京城乔大哥来了书信,老太爷看了之后,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什么?”乔氏、乔思柔同声惊呼,惊慌的站起身。
大哥来信了,父亲看了之后泪流满面……大哥会有什么事?会有什么事?
乔思柔当机立断,“对不住,失陪。”要立即回乔家巷,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又庭安慰道:“姐姐莫急。两位外甥忧心老太爷,已回去了。他俩骑的是快马,或许此时已到家了。”
喻温惠在旁听着,暗暗叫苦。这是怎么话说的?时春爹才做了官,乔家便出事了?乔老太爷都泪流满面了,这得是多大的事啊?唉,流年不利,流年不利。
乔氏流下晶莹的泪水,“珑儿,快,和娘一起去外祖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