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慕锦的法子,不得不说,有些卑鄙,有些狠毒。
可是谁又能说这是绝对的错?身在其位,亦谋其政,为了自己想要的目的,有时候手法必然不会那般光明磊落。也许多年后的周亦琛会对这些习以为常,但是此时此刻的周亦琛,深锁的眉头无一不是对这个方法的排斥和不屑。
周亦琛为何会想让钱慕锦来帮忙!?不正是因为她从来都是和那些商贾打交道,她熟悉那一套么!?可是真的让她来了,给了主意,最后竟然还是要把他推出去,用身份,地位,权力来压制,用金钱,用利益,用那些最丑恶的yù_wàng来洽谈。这对于一个五好青年来说,是无法忍耐的事情,但是养济院的事情摆在眼前,那些流民的尸体更是刺目心痛,他还能怎么做?
这个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要活下去,要带着自己的理想活下去,就无比要有取舍。
好比现在,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会愿意和一个女商,用自己的身份,来坑人。
宋家人离开后,周亦琛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想了大半日。
自他来到这千穗县,上上下下基本已经知道他为人处世是怎样一番面貌。所以他也很清楚,那些当面笑谈背面却做尽阴损之事的人,必然也了解他的为人。
换做往常,这件事情的处理方法也许就是“彻查到底,想干人员一律入罪”,面对这样的结果,自然已经有人有了完全的准备。
所以,当周亦琛的愤怒为人所见,而后却并没有出现什么急令彻查的消息出来时,已经有些人心里在打鼓。
这一趟来县城,原本以为要花很多时间,想不到三言两语就打道回府了。
宋怡有些感叹:“咱们老百姓,最害怕的就是天灾人祸。人祸里,又数一个战争最让人头疼。究竟什么时候,这天下能安安宁宁呢?”
她这番话,惹得崔招娣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崔招娣这个人,让宋家人很是刮目相看。且不说她与钱慕锦那几份仪态上的相似之处,就说她前一日已经那般气若游丝,今日就能直挺挺的站在钱慕锦背后说出那样响亮的话,就足以让人无法小觑。
听到崔招娣笑了,宋怡的脸红了红:“崔姑娘是在笑我吗?”
崔招娣微微垂眼,语气已经全然没有方才的剑拔弩张,而是温婉了不少:“宋姑娘天性纯良,不知这人心的丑恶。只要有人的地方,总有争夺,争夺大了,就是战争。我们能做的,唯有护好自己的一方家园。虽然这个说法有些无情,然而连自己门口的雪都能将自己冻死,又哪有功夫管别人家的瓦上霜!?”
这个语气,态度,眼角眉梢流露出的感觉,简直和钱慕锦如出一辙!
宋怡看着崔招娣,竟然有了几分羡慕之情。
而然就在这时候,一直沉默嫌少发言的容景之破天荒的插了句嘴:“崔姑娘所言,只适合当下的局势。一国人民,乃至整个九州大陆,对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生活都有一种向往。人本就该越活愈好,越走越高。崔姑娘的想法的确适合在乱世中明哲保身,然而到了太平盛世,若是扔抱着这样的想法,只怕一国的前途,也就止步于此了。”
崔招娣愣了愣。
这个人,她很陌生。
容景之继而道:“我倒是觉得,宋怡这样的姑娘,更加难得,统治者只有果断和狠厉,是不够装下一个天下。对世人的仁心与对未来的美好希冀,更是一个仁君所必备的。”他目光尖锐,落在崔招娣身上,唇角微翘:“其实容某也是想让崔姑娘明白,即便自己家门的雪再寒冷彻骨,也不应当忽视身边的所有事物,也许你那一团雪,必须得要大家一起帮忙才能扫干净。我时常都说,阿锦看人不应当只是看不好的那一面,而不去将好的那一面扩大。崔姑娘与阿锦呆在一起,还是莫要学她这幅德行比较好。”
“你!”从来没有人能当着钱慕锦的面这样说话,崔招娣本能的就要护主。
“好了。”钱慕锦淡淡的结束了这个话题,看了崔招娣一眼:“坐个马车都能闹腾起来,你们是不晓得这破旧马车坐的有多辛苦是吗?谁在多说一句废话,便下去走走吧。”
崔招娣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钱慕锦。
换做以前,她不应当要这样息事宁人才是。谁对你有质疑,你便将他先踩在脚下,在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谁对谁错,这才是从前的钱慕锦。
一车人果然没有再说话。
回到怀山村,宋老爹和宋大娘已经在杨村长家准备吃晚饭了。而杨天勤也去到了杨保家,一听到他们回来了,忙不迭的赶了过来!
钱慕锦看到杨天勤,忽然笑了笑:“来得正好,小妹,你招待杨公子吧。”
宋怡被点名,愣了一下,然后才点头:“好、好的。”
杨天勤看到宋怡红红的脸蛋,开心得不得了:“那边的饭都准备好了,我就是来看看你们回来没,时间看来是正好了,都过去吃饭吧!”
在杨保家呆久了,杨天勤也有些自来熟,招呼起人来简直比本村的村民还要地道。宋怡忙着要到后头烧火,这会儿有水喝,晚上也好有热水洗澡,钱慕锦不期然的走到她身边,淡淡道:“让你招待他,不是让你烧水给他喝。”
宋怡正在捡柴火,闻言愣了愣。
“大小姐,有什么我能做的吗?”钱慕锦还没有发话,招娣已经凑过来了。
“招娣,你先回房休息吧。”钱慕锦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