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落雪如幕,纷纷扬扬的大雪已经持续了一日的光景,鹅毛似的雪花不知怎的,落在屋内女子的眼中,竟有些让人着恼的意味。
女子穿了一身白衣,外面披着一件同样雪白的狐裘,虽然坐在椅上,却依旧能够清晰看出她的体态婀娜。在她脚下有一个红泥小火炉,炉上温有酒,酒算不得顶好,但却大大有名,前朝那位说不清到底是英雄还是奸雄,至今尚未盖棺定论的魏王曾有诗言:“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正是以酒圣之名为名的杜康酒。
女子低头看了一眼酒壶,接着目光又游移到露出裙摆的鞋尖上,轻声自语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室内无人作答,只有从酒壶上升腾起的袅袅白气模糊了女子的面容。
女子身前桌上放了两柄弯刀,她望着其中一把已经陪她走过了十几年的弯刀,轻声道:“父亲,今天是除夕,你和娘亲在那边还好吗?”
她拿起另一柄弯刀,轻轻抚摸着雪亮的刀身,脸上的表情渐渐敛去,只剩下一丝难对人言的哀伤,轻声道:“牧叔,你呢?你一个人在那边会很孤单吧?呵呵,你肯定会说早就习惯了,你总是这个样子。至于我?我当然很好啊,红娘子已经死了,等到草原上的战事结束,我和他……就可以成亲了。”
成亲,自然是极好的事情,可举目四顾,成亲之时,竟无一个至亲之人能伴在身侧,却又是心中凄凉。
至于他那边,女子嘴角浮现一丝苦笑,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
女子把下巴搁在微凉的桌面上,从袖中拿出那块自从他交给她后就一直随身携带的玉佩,放在眼前,自言自语道:“一直有人说你之所以会娶我,是看中了我的家世,看中了那个公主身份。但我知道其实不是的,你之所以娶我就是因为我这个人,哪怕我不是什么公主,只是个普通村姑,你依旧会娶我,是不是?”
玉佩当然不会回答女子的问话,但女子的脸上却悄然露出一丝明媚笑容,自问自答道:“是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是那样的人,不管那些嚼舌根子的人信不信,我是信的。”
不知怎的,女子心中忽然闪过一丝慌张,仿佛内心中有另外一个声音,不断地在她耳边响起:“别再自欺欺人了!剥去林远赋予给你的这层华贵外衣,你还剩下什么?马马虎虎的履霜境界修为?半桶水的政务能力?还是这幅算得上顶尖花瓶的漂亮皮囊?”
“你比不上慕容的修为和天资,比不上独立撑起半边天的秦穆绵,甚至比不上那个摩轮寺的余孽秋思。你不温柔体贴,也学不来贤妻良母,还爱使小性子,这样的你,除了那层公主的外衣,还剩下什么?”
“没了公主的外衣,你什么都不是!”
“如果说……有朝一日,他不再需要这层公主外衣,你也已经老去……那时候的你还有什么呢?”
内心中的诘问一句接着一句,让林银屏喘不过气来,她脸色苍白,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摇头自语道:“不会的,不是这样的。”
她算不上才智过人,但绝对不傻。她知道夫妻之间相处,想要和睦,就要处在一个水平线上,而她也一直想着与他并肩而行,而不是一味的躲在他的身后。
可惜萧煜的步伐太快了,快到林银屏来不及去追,甚至说有一种无从追起的感觉。
她想要帮萧煜分担一些什么,但却不知如何做起,只能是每次都徒劳的望着萧煜的背影。
她也相信,萧煜是真的在意自己的,但凭借女子与生俱来的直觉,她能感受到萧煜心底那份从未曾对她提起过的孤独。
从红娘子到徐林,一次次死里逃生,一次次如履薄冰,她除了能给萧煜一层公主的外衣,还有什么呢?
公主的外衣,在有些人看来已经多得不能再多,但在她看来,却是少得可怜。
萧煜持身极正,从不会与别的女子有过多沾染,更不会四处留情。对此,她很欢喜,也很心疼这个孤独的男人。所以她想把他分担一些孤独,却又无从下手。
窗外猛然吹过一阵急促的朔风,雪粒打在屋顶上、门窗上,啪啦啦作响。
林银屏抬起头朝窗外望去,外面深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大年初一了。
又是一年。
去年这时候,她还是在东都。
他也在东都。
林银屏从椅上站起,一手拎起已经微微发烫的酒壶,裹紧了身上的狐裘,推门走出道阁。
看着铺天盖地的白色,她猛灌了一口号称可以忘忧的杜康酒,脸上尤带着点点泪痕的她轻声笑起来。
笑着笑着,就哭了。
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是为自己,为萧煜,也是为那些已经不在这个世上的亲人。
这时,一个温和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一个人喝酒是会醉的,不如我来陪你一起喝?”
听得这个声音,本已经略显醉态的林银屏身体猛然一僵,缓缓转过身来,望着那个熟悉的面容,嘴唇微微嚅动,却一时难言。
一道清凉的酒痕从她的嘴角,沿着她光洁的下巴一路向下,最终落在胸前那两座已经初具规模的巍巍高耸之上。而她却一无所觉。
来人着伸手帮她擦去嘴角的酒渍和脸上的泪痕,轻声道:“怎么哭了?”
萧煜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低头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