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饭时间,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烛火,微亮的火光点缀在山野中,好似萤火虫一般可人。
乡下人没什么娱乐,吃罢晚饭就是到处串门,和交好的人说说白日里的趣闻,或聊聊家常。
今日有人方走到陈家门口,便听到屋里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陈家那婆娘是平头村出了名的泼辣娘们儿,平日里稍有人冒犯了她,她就要不依不饶地缠着别人吵上一架,急了的时候,她甚至还能撸起袖子和人干架,管他对方是男是女!久了大家也都清楚她是个什么性子,能让些便让着些。
今日这还在饭桌上呢,吵架的声音却都传到了隔壁人家那里去了,别人还道家丑不可外扬,她偏偏要弄得人尽皆知。
陈大定那敦厚的老好人怎么就娶了这么个婆娘呢!
“陈大定!你今天一定要好好和我说说,为什么你不肯送阿蛮去半安存,你说你是不是看阿蛮生得漂亮心里有鬼!”妇人扯着嗓子指着主座上的男子破口大骂,眼中俱是怒意,面容扭曲。
“你别闹了!”陈大定却是个老实人,厉声喝止她,而后抬眼看了看一旁沉默不言的阿蛮,抱歉道:“阿蛮你先带着妙妙和壮壮去房间里头。”
“别走啊!你当着大家的面都给我说说清楚,这是为了阿蛮好,阿蛮更不能走!”妇人语气越发的偏激,偏偏脸上还是一副她最有理的模样。
“该死的!”这回饶是陈大定也不由得生了气,“从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心思,半安存那个老张头今年都五十二了,驼背中风不说,据说身上还有冰,你这也叫为阿蛮好?怕是你自己从他那里拿了不少好处罢!”他冷笑一声,心里对这女人的恶行皱起了眉头。
妇人马上矢口否认:“陈大定你别胡说啊!我都说了我是为了阿蛮好,壮壮前两年一直生病,我们家为了给他看病,本来就没什么钱,现在养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正好可以紧巴巴地过日子,结果阿蛮来了......我倒不是抠门,她一个人也就多一双碗筷的事情,但是再过两个月阿蛮把孩子再生下来,你还打算怎么帮她养?你是打算让我们全家去喝西北风啊?!”说着说着,面上涨的通红,眼中也有几分委屈。
这话说的也是在情在理,毕竟家里本就不富裕,这一下子增加两口人必然是个不小的负担。
“但是,但是再怎么说也不能让她去老张头家啊,那死鬼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你也不看看阿蛮现在神马年纪,将来你要她怎么办?”陈大定有几分迟疑道,毕竟妇人这话也没有说错,他们家总不可能照顾阿蛮一辈子。
“老张头怎么不好怎么不好了!”妇人又扯开了嗓门嚷嚷起来:“就是因为老张头年纪够大,又是个老光棍,将来他们家就只属于阿蛮一个人了,我这可都是精打细算的,你倒好笑,怎么就不肯让阿蛮过去?她在我们家也是这么住,去老张头家也是这么住,有哪里不一样!还是说你真的存了纳二房的心?”
“你胡说什么!怎么又扯到这上头了!”陈大定恼火不已,怒上心头,一下子站了起来,举高了手。
“怎么!你要打我!呵!你为了她要打我?你来啊,你有种啊......”
两个小儿在一旁看着爹娘吵得不可开交,吓得杵在原地不知所措,壮壮鼓起勇气小心地插了句:“阿爹阿娘,你们别吵了好么......”声音却又马上淹没在夫妻二人的口水战之中,壮壮顿时都急得要哭了。
妙妙是壮壮的姐姐,今年十二岁,倒是懂事些,也听明白了爹娘吵架的原因是什么——可不就是边上这个来路不明的大肚婆!
且不说是她害得阿爹阿娘吵成这样,自从她来了之后,壮壮都没有以前那么亲近自己了......小小年纪的姑娘眼中闪过一丝恶毒,她双唇一瘪,两眼顿时涌上了水汽,抓着阿蛮的袖子摇了摇:“阿蛮姐姐,你答应到半安村的张爷爷家里去好么,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阿蛮的身子一僵,看着小姑娘家氤氲着水汽的眸子,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天色已经全部黑了下来,偶尔见得几颗星星在空中闪闪烁烁,周围的景致即使看了一个月都还是那么陌生。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她,她与这个地方是多么的格格不入,不过是个多余的存在罢了,眼下却还拖累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乡下的夜间温度骤降,一阵风从门外吹来,身子都冻得不禁打颤。
良久,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温暖的感觉才渐渐从掌心传来温暖了全身。
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都忘得干干净净,老中医说她是溺水的时候头磕到岩石上,导致淤血堆积失忆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想起来,可能一辈子也不一定想的起来。她惶恐不安,却隐约约约记得似乎有人唤过自己阿蛮,便将阿蛮当做了自己的名字,在平头村住了下来。
她并不打算连累恩人的,只是眼下大腹便便,她又能去哪儿。或许将来孩子生下来了,她还能鼓起勇气,去平头村外面的世界看看,但眼下她怕......颠沛流离居无定所于她而言倒无妨咱,只是万一孩子要是没了,她可怎么坚持活下去啊!
什么都不清不楚的人生,也只敢在夜间流泪哽咽,这肚子里的孩子是她所有的精神支柱了,纵然她甚至不清楚孩子究竟是谁的。
夫妻两人吵着吵着停了下来,壮壮被她娘亲带走了,妙妙看她的眼中俱是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