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杀我?杀了我的话,你不是更没有走出去的胜算了?”若狭虽然虚脱,神智还是清醒的,说完了,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虽然我们现在还没走出去,不过我总觉得翻过那座小丘就是了。”
她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小坡,叶琛却连看也不看一眼。
她这句话路上说了不下十次了,却没有一次说准,叶琛懒得纠正她,便干脆听了也当做没有听到。
听到她的疑惑,他顿了顿,反正大限将至,许多不能说的话眼下也无所谓了一般:“我讨厌别人比我耀眼罢,我想,所以我很有可能在嫉妒你......”
“欸......?”她还是疑惑,甚至有几分不可思议。
“你好像不管丢在哪里都能活得好好的,不管是在我临昭做阶下囚,还是女扮男装置身军营,又或者你那所谓的青衣门门主身上......不仅活得好好的,而且欣欣向荣,总是吸引着别人的目光...”
叶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胸腔中传来一阵闷痛,咬牙忍了忍,熬过去了,他才又接着说道:“我讨厌这样的你,所以经常会想要杀了你。”
“真是个变、态。”若狭瞟了他一眼,见他面色苍白得不像样,顿时想笑,却发现自己连笑的力气都没有,只得作罢。
叶琛不置可否:“你看,现在死到临头了,你还有这么多力气讲这么多话,一副极为爱惜性命的样子,常人的话可能早早放弃了......毕竟我们都坚持了九天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嘛,我现在可后悔哩。”她打着哈哈:“我现在想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回到上京,抱抱儿子,然后娶了段君兰。”
方才随口提了提,现在心中越发的肯定了自己这个想法。
她不是个轻易能信任别人的人,且不说见面第一次就觉得段君兰这人很可靠,再说后来他与她的点滴相处,尽是宠溺包容,全心全意的帮助,任谁被这么温柔对待都会忍不住记住他的。
她这几日来经常想起他的事情,想起他,想起小豆包,想象着若是她和他在一起的话该是怎么样的景象。渐渐的,到后面她想起他的次数比想起小豆包的次数还要多......就连现在死到临头之际,她想起的人并不是大仇未报,并不是大哥会多么气恼跳脚,又或者偶尔会在梦中出现的那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而是对段君兰的歉意以及遗憾。
非常非常遗憾啊。
若狭敛眉,她实在是高估了自己,总以为自己什么事情都能解决,而不愿意示弱去依靠别人,但太自傲终究是要吃苦头的,这不,教训来得是如此快而猛。
“为何不愿意答应我的求亲?”叶琛的声音突兀地在耳边响起。
若狭笑,没想到他现在还记着这个:“叶琛,我将你当做患难朋友,虽然不知道这种情谊会维持多长,但至少现在我还挺喜欢你的,只不过这种喜欢并不是爱情,所以不可能答应你的求亲。”
“为何?”他还是执意问道。
该怎么和一个不懂得爱情的人解释这个呢?实在伤脑筋,若狭皱了皱眉:“因为你并不喜欢我,你需要的只是一个伙伴,或者是队友。”
“不然该如何?”叶琛喃喃道,声音渐渐轻了下去,有几分缥缈。
“不能如何......若是喜欢,就会想要和对方在一起,并且这种感觉不会轻易消失......”若狭说着,顿了顿,一阵风卷着黄沙吹过,沙子呛住了她的喉咙,让她猛地一阵咳嗽。
等了许久,复又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的话只说到一半,还没有说完,便又继续缓缓说下去:“叶琛,你知道的,我这人不大擅长说这些话,况且我以为我这辈子也不可能有机会和你谈心,自然没想过我也有给人充当情感导师的一天。”
说罢,自嘲地笑了笑,似乎在笑自己,也似乎在笑叶琛,这身轻笑在黄昏之中格外清晰。
“那,陆修寒呢?”
若狭以为自己听错了,歪着脑袋看向身旁的叶琛,他的侧脸在晚霞的余光中轮廓分明,双眼紧闭,嘴唇紧抿,似乎在忍受着痛苦。
“你说......陆修寒?”若狭不大确定他是否说过这句话,小心地开口。
“对,陆修寒。”叶琛睁开眼睛,眼珠子微微一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若狭的表情:“我想你应该不是第一回听到这个名字罢,你虽然失忆,但这个与你相随相伴了十多年的人一下子消失在你的记忆里,你总不可能完全没有察觉的,不是么?但你现在却轻易的将他给忘记了,你所谓的感情,不也脆弱得不堪一击,甚至于你现在还对别人动了心。”
若狭不知道叶琛究竟想要说什么,不过陆修寒这个名字确实不是第一回听见了,许多人,许多人都在她面前提起过,然后一笔带过......若狭想起了偶尔会出现在梦中的那个男子,看不到他的脸,但却能够感受到那种蚀骨的温暖。
她曾经喜欢过这个叫陆修寒的男子?
她为何完全没印象,这种连叶琛都知道的事情?
“可否与我说说?”若狭问道。
却被毫不犹豫地拒绝,叶琛倨傲道:“傅若狭,你想要对我说教,至少,你得记起这个你喜欢过的男子不是么,不然你说再多,都是空话罢了。”而后又闭上了双眼,任黄沙渐渐没过耳际。
叶琛说的并没错,如果她连自己喜欢过的人也记不起来,确实没什么资格对叶琛说教。
不过,老天——她都快要死了,却让她知道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