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那妖蟑叫作‘鬼冥九星蟥’,只能生活在阴森腐臭的万丈地底,以****遗骸为生,是最为妙绝的鬼蜮魔蟑引虫。普天之下只有三处地方才有:一是元泱东南的水火阴阳地狱,一是元泱南蛮栖风古垣万丈魔窟,还有一处便是这雪域冥崖窟了。”
曲风扬霍然起身,沉声道:“不错,水火阴阳地狱与栖风古垣距离此处都有数万里,自然不太可能,所以一定是在这冥崖窟底下了!”激动之下,连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狂人屠鸿海叫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咱们这就上山找去!”挣扎着爬了起来,突然胸腹伤口搏动翻涌,几道乌血倏然流出。大叫一声,面如金纸,摔倒在地。
曲风扬大惊,抢身上前,将他扶起,叫道:“屠叔叔!”
狂人屠鸿海急剧喘息,咳嗽苦笑道:“他娘的腿的,想不到我堂堂屠狂人,竟被这几只鬼东西弄得这般狼狈……”
紫妙瑶道:“屠叔叔,你体内鬼蜮魔蟑毒未清,三日之内又会孵化出许多妖蛊。切切不可动用真气,否则加速血液迥圈,这些妖蛊只会孵化得更快。再说这冥崖窟极大,要找幽冥鬼蜮入口也不是一时半刻之事,屠叔叔也别太着急啦!”
转头对曲风扬道:“木……曲风扬,你还是先将屠叔叔封冻起来,等到找着你爹,再一起设法除清鬼蜮魔蟑毒。”
狂人屠鸿海想要反对,但体内剧痛,咬牙强撑不住,终于渐转昏迷。
曲风扬无奈,唯有以“三尺冰封诀”将屠狂人重新冰封,藏入如意锦囊中。想到自己父亲、牧战野与狂人屠鸿海等人遭受妖魔鬼怪如此折辱,心下恼恨之极,森然怒道:“辣块妈妈的鳖毛蛋,上天入地,我也要救出爹,将这妖魔鬼怪锉骨扬灰!”
此时玉蟾西沉,晨星零落,将近破晓时分。
曲风扬掏出那“一线牵玉如意”,想与南宫易联系,但不知是相隔太远,还是被这绵绵高矗的冥崖窟群峰阻挡,始终杳无回应。玉如意中传出的,只有呼啸如鬼哭的风声,当下唯有作罢。
过了片刻,天色越发昏暗,四处黑黝黝、灰蒙蒙,阴寒凄冷。狂风从长河山口刮过,呜呜作响,林涛阵阵。镜心湖在数丈外滚滚奔流,苍凉而悲壮,犹如惊雷天尊的筝音。
这荒凉而寂静的世界,彷佛只剩下曲风扬两人。二人白日疾行千里,夜间连战妖魔鬼怪,几经风波怪事,又听屠狂人说了半晌四年往事,此刻都不免疲倦困顿。相依而坐,紫妙瑶靠在曲风扬的肩上,忍不住翻涌而上的重重困意,眼皮越来越沉,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曲风扬打了一会儿盹,突然听见一阵凄厉的风声,心中一凛,蓦地惊醒。环首四顾,黑影幢幢,水浪奔涌,似乎有无数鬼怪隐伏四周,但凝神察探,却又空荡无他物。
寒风吹来,困意陡消,想起连日发生之事,想起父亲至今生死未卜,更是睡意全无。喜怒忧愁,交相参杂,几次三番,直想要起身昂首狂呼,一吐抑郁愤慨之气。心潮汹涌,跌宕沉浮。
海潮滚滚,耳边听见紫妙瑶匀称而低微的呼吸声,转头望去,在朦胧昏暗的光线下,她的面容依旧如此俊俏而光彩夺目。她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臂膀,彷佛生怕他会逃离一般,右脸枕靠在他的左肩,乌发披泻飞扬,雪白的粉靥如冰玉晶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他已经许多次瞧见她沉睡的姿容,每一次都让他悸然心动。在睡梦中,她似乎不再是千面多变、狡黠残忍的千变魔鼠,而变成了一个俊俏无邪、纯净可爱的女子。就象是玉蟾清辉下的雪域冰峰,万里沙漠,没有白日里的危险,没有变幻难测的脾性,而是如此地静谧、纯净、美丽。
她长长的睫毛上凝着一粒冰晶,彷佛没有擦拭去的泪珠。曲风扬心中突地泛起温柔怜惜之立息,轻轻地伸手,将那冰晶擦去。紫妙瑶微微一颤,在睡梦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象是温柔的悲苦,又象是甜蜜的欢喜。
曲风扬爱恨交杂,忍不住展臂紧紧搂住她的纤腰,心想:“这些日子以来,她为了自己,不知受了多少苦楚和委屈。”昨夜在车象国沉山河畔,当她紧抱自己,痛哭失声时,那汹涌的泪水不仅崩溃了她自己,也冲垮了曲风扬几日来苦苦筑积的壁垒。
此时,天地俱黑,万籁无声。但在这没有烦杂干扰的黑暗与寂静中,却最能为清晰地看穿自己的内心,最能清晰地聆听到自己心底的声音。
曲风扬愤怒狂乱的心情渐渐地平定下来,想着自己与紫妙瑶的爱恨纠葛,一时悲喜交加,苦乐酸甜。
四周昏暗苍茫,寒风彻骨,他们的未来会是怎样呢?他突然觉得自己与她,就象是夜色中的镜心湖,从僵硬冰寒的冰峰顶上逐渐融化交汇,彼此纠缠着,撞击着,在迷茫的黑暗中流向不知终点的未来。前途险恶,焉知会不会在烈日沙漠中,被炙烤蒸腾得无影无踪呢?
突然又想到了炎尚公主,想到天焰窟腹中交相错肩时她那凄伤的笑容,淡淡的泪珠,想到当日与她同路时的种种情状。许多当时令他惑然不解的细节此刻历历在目,像鲜花一般层层绽放,剥离出启诗毓炽烈而温柔的内心……他的心里莫名的震动起来,迷惘、伤感而又带着难以言喻的苦涩。
可惜,当时的他,宛如攀附于礁岩之上、紧紧闭拢的海蚌,春风和海水都不能使他开启。是此刻这枕靠于自己肩头的魔女,鬼使神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