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所。

从去年秋天到今年春天,她和沐泽在扬州已经住了半年多,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就该返回长安了。

她回到屋内,见沐泽还在看奏折,便走过去坐到他身旁。

沐泽一点反应都没有,继续拿着奏折发呆。

邱敏看他眉头紧锁,显然是遇到了难事。

“怎么?大臣们又催你回长安?”邱敏问,“那就回去吧,你出来也确实够久的了。”

“不是这个事。”沐泽神情有些恍惚:“是前线的粮饷快不够了。”

邱敏一怔。她是知道的,沐泽派几十万大军将卢琛围困在邺城,本想活活困死他,可没想到卢琛和他的铁狼军竟然表现出惊人的顽强,从去年秋季一直熬到今年春天,一直坚/挺地活着,并且多次打退祁军组织的进攻。不得以,祁军只能继续围,围到对方一粒粮也没有,活活饿死的那一天。然而几十万大军每日的消耗十分巨大,朝廷一直勒紧裤腰带苦苦支撑,眼看就快要撑不住。

打战本就是一件耗钱粮的事,祁军不比卢琛,卢琛养军队可以靠抢掠,他走到哪里,就把恐怖带到哪里,而沐泽不可能让军队去抢老百姓,所以祁军每一天的消耗,沐泽都要绞尽脑汁去筹集。国家养军队的钱,占到每年赋税收入的百分之八十以上,日渐庞大的军费负担,足以将任何一个当权者的精神压垮。也难怪先帝以前不喜欢批奏折,整天看到那些向他要钱的折子闹心呗,所以常把折子丢给儿子批。

邱敏看向沐泽,忽然惊异地发现他的鬓边有一根白发。到今年的正月初九,他才刚过完十八岁生日,竟然就有了少年白。邱敏心疼他,将奏折从他手中抽走,柔声问道:“朝廷还能支撑多久?”

“加上我自己内帑的钱,最多七十天。七十天后别说军饷发不出来,我连大臣的俸银也发不出来。”

邱敏无言以对,也就是说,七十天后,大祁政府就要破产了么?

沐泽沉默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我现在下诏,让各地加征地税,总要把这阵子撑过去!”

邱敏一惊,阻止道:“不行!不能加税!”

“不加税,我怎么给前线的士兵发粮饷?”沐泽蹙眉反问,他顿了顿,对邱敏解释:“只要撑过这段时间就好,我已经将卢琛围了大半年,他就快撑不住了,如果我在这个时候撤军,不能彻底消灭卢琛,我前面的努力就白费,之前朝廷付出的军饷也白花了!”

邱敏也知道沐泽说的没错,可是去年江淮才刚闹过蝗灾,虽然因为灭蝗及时,百姓不至于颗粒无收,可也仅仅是没造成大片饥荒饿死人而已,但哪里还有多余的钱粮给朝廷?

邱敏道:“你知不知道在地里刨食的百姓有多苦?每年交完赋税,剩余的粮食往往都不够自己家里吃,然后就只好去向地主借粮。借三担粮,到了第二年收割,加上利息就得还四担粮,于是到了第三年就得借更多的粮!这样年年透支填补亏空,恶性循环,肩上的负荷越来越重,这还是一般年景的时候,遇到灾年会更惨。他们就像牛马,从年头忙到年尾,从来没有解套的一天,直到累死!”她原来也不知道这些,只是那时离宫,和卢琛在一个小山村里住过几日,听村里人说起,才知道他们就算太平年景,过得也这么艰难。

沐泽感觉自己快要崩溃:“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我现在就是缺钱,谁能给我钱,我跪下来叫他祖宗都行!”

邱敏眼角一抽,知道他素来不要脸,可堂堂一个皇帝不要脸到这地步,也太奇葩了。邱敏道:“要不发动官员和商人捐款?”

沐泽轻嗤一声:“越有钱的人越吝啬。国家大义这种漂亮话也就嘴上说说而已,没几人有这么高的觉悟。”

邱敏一想也是。有句话说千里做官只为财,自古清官少,贪官多,让官员捐款,他们只会对皇帝上演一幕幕哭穷的大戏。商人就更不用说了,没有利益,让他们拿出钱来,他们多半要问一句:凭什么?前几年让商人捐钱,是以盐引为诱饵。总不能才三年时间,就把当初承诺的盐引收回来,重新当饵再发一遍吧?那以后谁还会相信没信用的朝廷?

“可是从百姓手上剥钱,能剥多少?万一将百姓逼上绝路闹起义,那不是对国家更加雪上加霜?我觉得这钱还是要从富人手上得。”邱敏尽量劝沐泽放弃加税的想法。

沐泽想了个阴招:“要不这样,我找个几个酷吏,提他们的官职,然后私下授意他们去敲诈富户,等钱筹的差不多,我再出来主持公道杀了他们,给那些怨气横生的富户们消气。这样所有的坏事就都是那几个坏蛋做的,我只是一时受小人蒙蔽,醒悟后及时拨乱反正,还天下一片清明……”

邱敏无语:“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黑!”

这家伙就不能光明点么?

沐泽只好郁闷地闭上嘴,邱敏既不让他加百姓的税,又不让他敲诈富人,这是要闹哪样嘛!

邱敏心想不能跟百姓要粮,这是绝对不可越过的底线,贫穷会滋生暴力,如果老百姓到了连明日的吃食都不知道在哪里的地步,那离他们铤而走险犯罪起义也就不远了。

所以这粮饷只能从富人手上得。虽然去年江淮地区闹灾,老百姓家没多余的粮食,但是富户的仓库里还存有不少前几年的积粮,再不行,拿钱去湖广买粮也可以,湖广也是产粮大省。

只是故意去敲诈富人钱财,这也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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