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案子结束了,别人平静的生活却从此不复存在了。
五年过去了,郑伟数不清多少次在第二监狱的门口徘徊过,他知道林近很想见他一面,跟他说句话,他一次都没有进去,与其说不想见他,不如说,他不敢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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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监狱医院略显陈旧的走廊里,郑伟看见了在手术室门外等着见他的林近。
他的脸比照片上又瘦了许多,灰白凌乱的头发被汗水浸透,贴在脸上,越发显得颧骨突出,再加上疼痛让他毫无血色的脸扭曲变形,眼神没有一点光彩,嘴角还流着丝丝缕缕的鲜红,郑伟几乎不敢相信面前的人就是林近,那个曾经备受瞩目的男人。
叶正宸告诉他:“他十分钟前就应该进手术室,但他坚持要等着你来,说是有话想跟你说。”
他点头,艰难地走到林近的床边,洁白的床单盖在他的身上,胸口前渗透了一大片的鲜红
林近虚软无力的手伸向他,沾着鲜血的手指在半空中显得十分无助。
看着手指是滴落的鲜血,浓烈的悲伤就像海浪一样,铺天盖地地袭过来,他有种窒息的疼痛。
他抓住那只无助的手,俯□,极力让声音听起来很平缓:“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我......”
“有什么话,出来再说吧。”
“不......”林近的手指焦急地收紧,艰难地喘着气。“我如果死了,一定要,照顾好你妈妈,还有,你自己.......”
窒息的刺痛越来越激烈,他用尽全力紧那只冰凉的手,“嗯,我会的。”
生硬的手指一点点松开,护士将林近推进手术室。手术室的门关上之前,他还努力地撑着受伤的身体,似乎想要坐起来,再多看一眼......
郑伟抬起头,望着被高墙丝网围在方寸之间的天空。
外面的世界,分明是繁花似锦的盛夏,在这监狱里,却只有一片破败的残灰。
五年来,林近选择在这样的地方度过余生,而他从来没有来过。并不是因为他恨林近,虽然他最初在母亲口中知道真相的时候,他恨过林近,恨他当年为了荣华富贵抛弃了他们母子,他更恨林近回来,自私地想要找回已经不属于他的东西,害死了无辜的人,牵连了他的母亲,也让他从“郑耀康的儿子”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那时候,他真是恨不得他马上死了,恨不得把他所有的罪行都公之于众,让全世界的人都认清他虚伪的嘴脸,但他的母亲哭着求他:“不要,不要,不管他做错了多少事,他始终是你亲生父亲,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
自从林近在法庭上认罪,他就没办法再恨他了,因为他知道林近落得身败名裂终身□□的下场,是为了他......
可他还是不肯见林近,从没跟他说过一句话,因为他觉得一旦他见了,就证明他承认了林近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不想要这样一个父亲,在他的心目中,从小把他养大的郑耀康才是他的父亲。
更重要的是,对于一个占有欲极强的男人来说,已经承受了妻子的背叛,又怎么再承受儿子的背弃?
所以,郑伟只能在心中筑起一座比这监狱更高的墙,把关于林近的一切与自己都隔绝开。
他让自己坚信:他就是郑耀康的儿子,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直到今天,他感觉被那只垂死挣扎的手握紧,他才明白,血缘之情,是无论如何都抹杀不了的。
叶正宸不知何时走近他,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他转头,问:“到底怎么回事?”
“今天监狱发生暴力冲突,有一个人发了疯,拿着一块瓷砖的碎片乱刺,林近刚好在他身边,被刺中了肝脏。”
“伤的严重吗?”
“嗯。”
“手术的成功率有多大?”
“是积水潭的刘主任给他主刀......”
看出叶正宸在有意回避他的问题,他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没关系,你告诉我实话吧。”
“我只能告诉你,有死的可能,也有生的希望......”
这么多年的朋友,他岂会听不出叶正宸的意思——生,只是希望。
但是,有希望也是好的。
郑伟看了一眼手术室紧闭的房门,以前,他总觉得自己没有做不到的事,而现在,隔着生死存亡这道门,他从深刻体会到什么叫无能为力。
“他是什么型的血,需要输血吗?”郑伟问。
“o型血。你放心,血库的血已经调来了,足够用的。”
“我也是o型,我想给他输血,可以吗?”
叶正宸看他一眼,“你这么做,没有任何意义。”
“这可能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他真的想为林近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小事。
“好吧,我去沟通一下。”
叶正宸去找人沟通了一番,没多久,护士走过来,便带着郑伟去验血。
鲜血一点点从血管里流出,他越来越沉痛的心跳仍丝毫不见缓和。
他问护士:“一会儿给病人输血的时候,能不能告诉他,这些血是我输给他的?”
护士有些为难,“我会帮你转告里面的人,不过他现在意识不清了,即使告诉他,他也未必知道。”
“不,你一定要告诉他,这对他很重要。”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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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五个小时漫长的等待,主刀的刘主任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