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暖,我不该让你等这么久。”
谢政远把蹲下身,一把揽住纪暖飒的腰将她紧紧地拥进怀里,在她耳边重复低喃。
“让你失望了,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对不起。我来了,以后都不会再离开了,绝对不会再离开,再让你等待了。”
纪暖飒站在比他矮一级的台阶上,任由他紧紧地拥抱着,双手毫无力气垂在身体两侧,脸深埋在他的胸膛让泪水肆意流淌。
但是,她的神智依然很清晰,很清楚地知道到这来的目的。因此,她不说话,哪怕泪水流得再汹涌,她也紧咬着下唇,不吭一声,等他不需要她提起、不需要她要求就主动地跟她把过去的那些事情解释清楚。
谢政远松开了手臂,怜惜地抬起她的脸,捧在掌心,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蔓延眼角腮边的晶莹泪痕。看着那些闪闪泪光,他的眼神犹如被烙铁重重地烫了一下,烧到他眼角也在猛烈地发痛,泪水想要流下来。
泪水擦不完,谢政远暂时放弃,牵起她的手带着她穿过休闲区,回到了她曾经居住的房间,把她安放在沙发里坐好后,取来了一把钥匙。
“暖,这是家门的钥匙。”他挨着她坐下,摊开她的掌心,郑重地放下那一把银色晶莹的钥匙,“以后这里就是家了,离市区稍微有点距离,回头我跟你去买一辆车,那样出入都会方便许多。”
那把钥匙冰凉透心,安静地躺在纪暖飒的手掌里,温度穿过皮肤,顺着血液的循环抵达心脏,输送着一丝一丝的凉意。
纪暖飒眼帘低垂,盈系在睫毛尖的泪珠快要承受不住地心的引力,很快就要砸落下来。
他还是没有说,为什么不说?明知道她是为什么到这来的,怎么不说?
纪暖飒暗暗地深呼吸一口气,因为隐忍而颤抖,终于将睫毛上的泪珠抖落,重重地砸在了掌心里的钥匙上。
“滴答”一声响,清脆而动人。
谢政远抬眼,淡凉的目光落在她的掌心,泪珠反射着钥匙银白色的光,渐渐的,他的视线变得灼热,仿佛跳动的火焰,燃烧在他的心底,就像要把一切烧成灰烬般火势疯狂地变大。
他要怎么说?该从哪里说起?从十五年前他被送往部队前,半夜他趁家人都睡了的时候,偷偷跑到她家楼下张望一片漆黑的窗开始说起?还是从十二年前,他从部队回来,跑到她以前就读的学校找她说起?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校园的高墙内传来朗朗读书声,当时的他不过二十出头的少年,心智却早已被残酷的现实抹平。他站在高墙下,看着攀出墙头的鲜艳海棠,花丛中仿佛生出一种错觉来,他好像看到了她,那个摇着手臂,银镯的铃铛在风中“叮铃铃”作响的阳光女孩,此时此刻正坐在桌案前,跟着老师有模有样地朗诵诗歌。
这么些年来,那一幕虚幻的景象一直在他脑海盘踞,挥之不去。
可是这些事情这些画面他都不会告诉她,哪怕是描绘都不会。因为她不记得,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么,就从五年前说起吧?从五年前的那场车祸,甚至是,五年前在电视台演播厅外面意外撞见她在“买票”时的事情说起,如何?
“暖……”谢政远轻轻的唤她的名字,一张口又哽住,他只好闭上眼,如此才能不让双眼被雾气弥漫。
但是,怎么开口?如何言明?
“吴彤找不到了。”
一张口,话就变成了这样,谢政远有些惊讶也有些无奈,或许冥冥之中他能感觉得到她在担忧的是什么,她迫切地想知道的又是什么。
如此,便如此罢。
“那封信,其实是我妈假造的。当然,字迹是我模仿的,只是送去雨凝阁的那个女人,是我妈妈假扮的。”
纪暖飒一脸震惊地看着他,捧着钥匙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不会动。
“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吴彤确确实实是被撞入了大海,下落不明。”谢政远无奈地按了按额头,缓慢而沉重地换了一口气,抬起头望向窗外即便是冬日却依然明亮的天空。
该刹那,决心坚定,勇气充足,再难以启齿也不再积压。
“当年我虽然恨你撞落了他们母子,恨我苦苦等待多年的机会被夺走,所以哪怕我娶吴彤只是为了利益,我还是想尽办法搜遍了那片海。结果一无所获。我也曾想过被撞的人不是吴彤,只是她恰好经过那里,落下了皮包,但是被撞落大海的另有其人。因为我在怕,暖,我在怕如果真的是你,真的是吴彤,将来爷爷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所以即使吴彤还活着,我都觉得我们是有希望的。你能明白吗?暖,因为比起吴彤的存在,爷爷的阻挠才是我所无法抵抗的。”
“但是,我没找到吴彤,根据种种迹象,被撞落大海的人确实是她。而我,也并没有抵抗不了爷爷的阻碍。因为我爱你,这么多年来这份感情一丝一毫都没有减少,哪怕是要我在多年来的坚持动力和你之间做出选择,我依然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你。只不过,后来我还是让你失望了,对不起,暖,不仅让你失望,还让你伤心,甚至是对我绝望,对不起。”
听着她一口一个“对不起”,就像是一块又一块的石板压下来,堆埋在她的心口,让她的心脏越来越难以跳动。
纪暖飒低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