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愕的看着眼前因恼怒而使面容扭曲的男子,东陵馥在那温凉的茶水顺着她耳畔的发丝缓缓淌至下颌处时,已化作了淡然。
猓正好目睹了一切的玉岑,已是大惊失色的冲了进来。
一手掏出怀中的丝绢,她一面替这女子擦拭着水渍,一面厉斥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公主这般无礼!”
此刻,狄彦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在冲动之下,竟做出了大逆不道的事。顿时,他便慌乱的站了起身,可喉间却猛地涌上了一股暖热。
下一秒,他便弯了腰身,呕出了一口黑浓的药汁该。
着实未料到狄彦会忽然急火攻心,玉岑一时也没了主意。转眸看向东陵馥,她见这女子接过自己手中的丝绢,兀自将衣裙上的水渍擦了去。
原本,她以为东陵馥会大发雷霆,却不想这女子竟叹道,“这药可是白喝了。蹂”
说完,东陵馥便指着一旁的婢女,吩咐道,“去重新煎一份药来。”
见她似还关心狄彦,玉岑咬牙愤愤道,“公主,这种人你还管他的死活做什么,回去禀报皇后娘娘定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摄政王妃的朋友有什么了不起的,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以眼神示意玉岑不要说话,东陵馥看向一旁早已吓得呆懵的婢女,轻笑道,“你还在这里愣着做什么?赶紧去给你家少爷端一碗新煎的药来,放些姜片效果会更好一些。”
“是是,奴婢这就去。”猛然恍过神的婢女忙行了记礼,便转身出了书房。
转眼看向一旁的玉岑,她又道,“你与秋荷去将马车备好,我们一会便走了。”
待这女子也应声出了书房后,屋内便只剩了狄彦与东陵馥二人。
眉眼淡淡地瞥向面色苍白的狄彦,东陵馥缓声道,“你还病着,坐吧。”
重新替这男子倒上一盏茶水,她将其放至他手边,又道,“喝点茶水清清口,那药看着就挺苦的。”
一时间,狄彦已是小心谨慎的注视着她。对于她此刻的态度,他简直难以置信。
眼前,这女子虽未恼怒,却似比恼怒更可怕。
“狄彦,你真是个有趣的人。”言语间,东陵馥看向了仍然站立不动的男子。
“药再苦,不过一饮而尽,入了肚腹便没了感觉。这些,又怎敌得过心里的苦。”狄彦喃喃低语着,眸中的光耀已徐徐消散,只剩蒙尘灰暗的眼。
东陵馥并不理会他,只是一手剥着指间的坚果,一面如闲聊一般淡淡道,“你并不是真的喜欢我,而是因为我是公主,所以你愿意讨好奉承。”
“不是!”忽然间,狄彦激动的将双手撑在了桌上,愤怒的看着她。可一瞬后,他眸中竟多了一丝闪烁。
闻言,东陵馥又道,“你若真有盖世才干,又何须以此为晋升途径。”
“可你素来高傲,不愿与朝中俗流为伍。楚大人虽为朝中老臣,而你又是他的得意门生,可他一生清廉,又怎会为你破了原则。”
“所以,即使你年少时便入朝为官,可到现在也还只是个光禄寺典薄,郁郁不得志。”
说着,东陵馥不着痕迹的瞥了眼狄彦,却见他此刻尽显颓势,竟是脚下一软,跌坐在了椅子上。
见得这般情景,她不禁深吸了一口气息。
难得在来之前,她就做了许久功课。就连方才说的话,她都是学着古人的口吻反复思量了许久,她就担心这种一根筋的书生天生傲骨。
不过,便是再硬,她今日也得啃下来。
“公主若要治罪又何须多言,狄彦在此领罪。”这男子口中虽道着领罪的话语,可东陵馥却见他仍是稳坐在一旁。
真是个心口不一的人。
东陵馥轻轻一笑,便道,“如今朝中局势混乱,你心中可分明?或许,眼下就是你的机会。倘若你真有本事,又何须依附别人。”
狄彦猛地抬头看向她,如一语点醒梦中人。几乎是想也没想,他便脱口道,“你不恨我?我方才…那样侮辱你…”
“恨?人的心很小。若装的都是爱,哪里还有位置给恨。不过,你方才的做法确实不太君子。”东陵馥浅笑而语,看着眼前神色窘迫傻愣的男子。
看着东陵馥笑靥如花的模样,狄彦一瞬间竟是有些恍惚。似乎直到现在,他才真正认识了眼前这个女子。
忽的站起身来,他恭敬道,“狄彦方才多有冒犯,请公主责罚。”
猛地一下,狄彦像是被什么砸中般,待他朝身上看去时,衣袍与脸上都是暖暖地茶水。
并未有所恼怒,他略显木然的看向东陵馥,只见她手中拿着茶杯,挑眉一笑,“我可没打算原谅你朝一位美女泼洒茶水,再教你一个道理,一报还一报。”
放下茶杯,东陵馥已转身离去,却在门口遇见了因放心不下又折返回来的玉岑。
忽然听闻屋内传来了男子爽朗的笑声,玉岑
呆呆地问道,“公主,你把狄彦逼疯了?”
闻言,东陵馥已是满脸黑线的喃喃道,“盼你主子好点成吗?我的名声都是被你们这些碎嘴子给传坏的。”
说罢,她便径直离去,玉岑一瞬却是欲哭无泪。
她这是招惹谁了?妈的,老娘要辞职,回家成亲去。
出了狄府的大门,东陵馥在秋荷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后,却是一路沉默不语。看着女子这般模样,玉岑已是心急如焚。
轻看着桌塌上在马车的颠簸中盈盈晃荡的茶水,东陵馥思绪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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