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瑞……”锦年轻轻唤道。
安瑞“呜”地抬起头,可怜兮兮地望著他。一双大眼水光潋滟,黑黝黝的,锦年可以清晰看见自己的倒影。
虽然她心里也有点难过。但看安瑞沮丧地缩成一团,即使是小包子的表情,也很有他曾经的影子,凤眼微垂,其中氤氲的是同她一般的困惑,还有点委屈。锦年心里一软,同时亦是酸酸的。硬生生的将滚落唇边的质问吞了回去。
锦年虽然没有吭声,但安瑞却似乎尽数洞悉她心之所想,慢慢的,他垂下脑袋,挪腾开身子,爬到一边。
锦年把他拎回来,举在和自己眼睛持平的位置,认真的盯着他,又喊了遍他的名,“安瑞。”
安瑞没精打采的叫了声,算作回应。
锦年揉了揉他的后颈,声音很温柔很温柔,“没有关系啊。”
“咿呀?”安瑞蓦地抬起脑袋。
锦年搂紧他,轻轻安抚着他微微发颤的后背,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笃定,“其实……哪里有他说的那么夸张啦,我觉得,觉得你没有按时变回来,一定是因为药吃多了的缘故,也许原本是有他描述的这个功效,但是你想啊,你超量吃了那么多,药性会发生紊乱也很正常,和遗憾不遗憾的,根本没什么相干,你说呢?”
安瑞眨巴着眼睛,专注的望着她,没吭声。
锦年叹了口气,亲了亲他的小脸蛋,言辞愈发轻松,“还有,这又不是什么不可逆的□□,你不过是多吃了几粒,等药性结束了,总会变回来的。再不然,那人不是说了,解药也会很快研制出来啊。”
安瑞耸拉下脑袋,彻底不说话了。
这个药品的开发他是有参与的,根本不像锦年说的这样简单。药性绝对没有问题,按照正常的可能性,三天,是有药力加持的情况下实现梦想的总时间,为了顾客的安全和现实考虑,实现与否,三天后都会变成原状。
但是他服用太多了,所以问题复杂了。药力的持续时间成了谜。因为没有试验过这种情况,所以终究会持续多久,甚至可逆不可逆,都是未知的问题。
他也相信,如果彼此,或者说其中一方真的没有任何遗憾,那么确实是不会发生任何变化的。但是……他变了,而且变化相当大,且目前没有改观的迹象。
如果想要变回来,只有那个人提到的唯一途径。
当然,乐观点说,解药也许很快就能买得到,但是这件事情,终究会成为一个心结。
他静静看着自己的妻子,看着她温柔和气的笑,却还是轻易的在她眼底分辨出一丝委屈。
是啊,如何能不委屈呢?她一直对他那么好,无论什么时候。即使是现在,换做别人,可能会缠着自己老公满满怨愤的逼问“我到底哪里不好,你究竟哪里不满了”了一类。但是她还是这样憨憨的笑。丝毫不犹疑的笃定。
“我相信你啊。”
锦年……
他用力摇了摇头,他相信,问题一定是出在自己身上。
可是,他……原来还是对她有埋怨吗?
安瑞轻轻从她怀里挣了开,缓慢的,却意志坚定的自己爬回了摇篮,不容许她帮忙。把自己关在里面,躲进了小被子。
锦年敲了敲木制的摇篮沿,一下又一下,他始终不曾理会。
从那夜过后,整个家里的气氛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主要原因还是关乎于这俩人。虽然还是一人一包子的搭配,但是这一回没了盼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变回来,意义自然大大的不同了。
安瑞不复前几日的新奇的活跃,整日蔫蔫的,不思饮食,睡眠也不好。更多的时候,就是趴在一处,久久的发呆。这对于一只小婴儿而言,是相当不正常的,夏至起初还觉得奇怪,没少折腾他,但是后来发现他一点不配合之后也觉得自己无趣,也就不再理会。
而锦年,看着窝在一处整日整日发呆的安瑞,虽然也十分心疼,自己却也渐渐低落。
一天,一周,一个月……
随着时间渐渐推移,但是解决良方依旧没有下落,他们也无法保持初时的淡定。不得不直面那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俩人找过各种法子跨过语言交流谈心,或者想法子营造新婚燕尔时的浪漫新奇,再不然一起翻阅曾经的旧照,在过去的一点一滴里去寻找端倪,重温旧梦。可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那种圆满的感觉。
也许安瑞只是块水潭,不论注入什么样的热烈感情,都只会安安静静地接受,溅起哪怕再大的涟漪水花,最终也会慢慢的被他吸收分化,又重归死寂。就算自己用力哗啦它,得到一捧水,可终究还是会从指间慢慢流下,握不住,温不热。
这种……算什么呢?
不论是什么,反正就不是爱情。
不过,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是么?从十几岁的下定决心的时候。她不应该再有所幻想的。
只要想着安瑞因为她,因为他们的感情有瑕疵而无法变身,心情就一团糟。再怎么心疼他,可那种钝钝的痛感就像嵌进肉里的小石子一般,时不时硌着她,刺痛她。
坎坷了这么些年,分分合合,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她以为,世态变迁,物是人非,什么都是镜花水月,只有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真的。
虽然他们之间不算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但是终究是结为夫妻,她以为,这么多年,他也会像她爱他一样全心全意的去爱她,结果……还是不能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