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这处殡仪馆上空的晨光荡起圆圆的光晕,将祭奠馆内外分成两个世界。
开始,王岸鼓起勇气走向院门。全身走出院外,早晨的阳光像万道金针一样刺进他的身体,嘴里顿时发出连声惨叫。
坚持,一定要坚持住,现在还没有到忍无可忍的地步。王岸抱着脑袋咬牙挺着,继而抱着脑袋痛苦地蹲在地上,继而抱着脑袋痛苦地趴在地上。
王岸的身体几乎缩水近半的时候,他再也忍受不住,艰难地向院内爬去。
待最后一根脚趾进入院内,痛苦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小小矮矮的王岸走到院墙阴暗处,挥舞着拳头一下一下的砸去,直到身体回复到原来大小。
这样恢复也要经过一个多小时,回复之后太阳已升起一大截了。
王岸再次走到院门口,咬咬牙一步窜到院外,啊啊啊啊地继续接受地狱般的痛苦。此刻不抓紧不行,中午时分就只能伸出一只手掌了。
如此般反复三次,就到了阳光四射的时候。
王岸抬头看一看气罩外面亮晶晶的太阳,然后深吸口气,将手掌伸出院外;手掌传来的痛苦比上午那三次至少加重数倍。
王岸几次要收回手掌,可是一想到爸爸妈妈,咬咬牙还是坚持住;眼见手掌一点点地缩小,待到一半时抽了回来,转身砸向阴气重重的墙壁。
就这么一次一次地锻炼,一次一次地挑战自我,一次又一次地迎接黑夜降临。
数日之后,半面身子能在烈日下坚持片刻的王岸掐准最后一辆公交车跳了上去,辗转倒车回到家中。
现在王岸也懂了一点点知识,知道以自己现在这种状况,如果过多地接近父母,会给二老的身体健康带来危害。
这一夜他什么也没干,就坐在对楼五层楼)的楼顶上,看着对面楼房中熟睡的父母。
天际出现一丝丝光亮,王岸起身看了看楼下然后向前一跳,轻飘飘地像落叶一般落在地面上。这是鬼魂的一种本能,王岸感觉就像喝凉水一样轻松。
他跑到街心公约一处很严实的凉亭处等候晨光落下;晚上待恢复之后又跑到楼顶继续看护父母。
就这样十几天之后,最痛苦的时刻降临;今天中午时分,王岸要将脑袋暴晒在烈日之下。
烈日当空,王荫仅仅伸出一个脑尖,就咧着嘴赶紧缩了回来。 这种痛苦是直接的,那是一种生生的深深的痛。
王岸虽然畏惧但不犹豫,一次次地将脑尖伸出去缩回来,再伸出去再缩回来。就这样一直坚持到太阳西沉。
回到家中,王岸看见父母已经歇息,就将自己的手掌在父母的脸上穿来穿去,指尖上丝毫没有摸到的感觉,心头不由地一番惆怅。
他又回到那处楼顶,抬眼望向天空的月亮。清凉如水的月光映彻身体,王岸感觉到一丝丝凉意在身体中游走。
距离二十七天越来越近,王岸决定从明天开始留在家里锻炼。
呼!王岸呼出一口浊气,站起来飘到楼下跑到凉亭,就在这明媚的月光之下朝着亭柱挥舞起拳头。月亮西沉的时候,那丝凉意依旧在王岸的身体中游走不定。
离天光出现还有一个小时,王岸一阵小跑返回家中,蹲在墙角等待父母醒来。
一个小时后,王岸幸福地看着父母醒来,幸福地看着妈妈做饭。
在幸福地看着妈妈喂爸爸饭后,王岸转身将脑袋穿过墙壁,又开始一天的残酷锻炼。
这种情况直到第27天准时到来,也是王岸锻炼到眼睛的时候。王岸没有想到眼睛经历的疼痛比头顶处来的更甚,最后几乎到了瞬息进出阳光的程度,几乎不敢在烈日下耽搁半秒。
大概在下午两点多钟,妈妈扶起爸爸,准备活动活动一下身子。王岸没意料到妈妈就在爸爸这边忙活,妈妈扶起颤颤巍巍的爸爸,王岸担心地盯着,心里念叨着“可别摔到了啊”!当爸爸终于站稳,并在妈妈的搀扶下绕到床角,王岸习惯地往后一步让出道来。
王岸自个没有想到这一避让,就把自己避让到阳光之下。他全身置于明晃晃地阳光之下,顿时分辨不出东西南北,就地抱着脑袋惨叫起来。
坚持不住了,王岸试图逃回屋内,可眼睛被阳光晃得想睁都睁不开,更别提方位了。于是王岸抱着脑袋开始四处乱跑,希望找到一处庇荫之地。如果有人能看到的话,此时王岸沿着楼区四处奔跑,距离他家也越来越远。
啊啊啊啊,王岸依旧惨叫着,意识开始出现模糊,胡思乱想起来:“我要死了么?不,我已经死了!我要消失了么?不,不能消失啊!”
身体越来越虚弱之时,王岸忽然感觉右脚的疼痛忽然一缓,就势向右边一倒。
呼呼呼呼,王岸仰躺在地面上一阵气喘吁吁,气倒是没有,这是被吓得!
喘息一阵,王岸方才站起,看见身边有一中年男人正依着楼房的背阴处乘凉。王岸看见这人,才发现自己站起来还没有这个人的肩膀高,也就是说王岸整个身体缩水了将近三分之二。
王岸气愤地将拳头砸向墙壁,奈何墙壁阴气不重,砸了半天身子也没增长半寸,只能等待黑夜降临慢慢回复。
他放下拳头,一屁股坐到那个人身边,静静地瞅着前面街道。街道上人来人往,回家的,出门的,聚在一起唠嗑的,下象棋的,还有一两伙打扑克的。
待了一会索然无味,王岸将手臂送入阳光之中继续锻炼。此般疼痛已可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