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骁,你不必自责。也许,换了我,我也会恨不得将她藏起来,远走天涯,再不让别的男人,知道她的存在……”
叹了一声,郁骐用力一击掌,果然,有两个城里的壮年,早已经将那雷管细细用麻绳结好,并且淋上了油脂。
按住他的手,郁骁果断起身,“二哥,就算非要这样不可,要去,也是我去!”
他眼中的光芒坚定而纯净,看得郁骐几乎要以为,他们这是回到了过去,那年十七八岁的年少轻狂。
牵动嘴角,郁骐终于发自内心地大笑起来,笑声爽朗,然而不待笑完,他又连咳几声。
“这几日睡不好,夜里凉,染了风寒。”
他自嘲地笑笑,继而目光灼灼地望着郁骁,“你有这份心意,我就算是死,也值了。”
郁骁再要说什么,那边郁骐递过来一个严厉的眼神,怒声道:“我为兄长,便是我说了算,你若不听,便尝试着运一下气,再与我争辩也不迟!”
郁骁愣住,果然试着运气,这一下大惊失色,脱口道:“为何我的真气这般虚散?”
他忽而想起郁骐临走前,给他端的那杯酒来。
“来人啊,扶副城主好生休息!”
郁骐猛地站起身,又有些不舍地俯身低语,“来世,我们还要做兄弟……”
这场任何一部史书都未曾记载的旷世战役,便拉响在武德三年,三月二十八的深夜里。
据说这一场朝廷与江湖的对峙中,死者遍布满山,血流成河。
一方是朝廷精锐,一方是武林势力,双方交手,难分高下。
最终,在双方皆损失惨重,僵持不下,增援的朝廷军队即将赶到的时刻,无往城城主,那个在江湖上,被无数亡命徒冠以“在世父母”的绝顶高手,深陷敌军,引爆了携带的雷家火器。
郁骐握住郁骁的手,苍茫夜色中,有什么晶莹的东西,从他的眼角滚落。
他已浑身是血,甲胄上沾满了敌人和他自己的血迹,手不断颤抖。
“替我,好好照顾她,许她个安稳的后半生……”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闪身,消失在正在厮杀的重重人影中。
手起,剑落,砍下对手的肢体,毫不留情,很快,郁骐便冲入朝廷的重重包围深处。
“二哥!”
郁骁想拦住他,无奈无法运功,截不住他。
二十几年的手足情在心底涌动,有如波涛层层推来,在他胸中翻腾如海。
“大哥,她就交给你了!”
说完,他咬牙,不惜破功,硬生生地冲破了胸臆深处,那抹凝滞不前的真气!
顿时,五脏六腑犹如被强大的石块压制住,但却也在同时,令他得以运功!
郁骁握起佩剑,毫不迟疑地追随着郁骐,一个纵身,跃入阵势之中。
“不要!”
从喜堂赶至于此的锦霓,刚刚站稳,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她失声尖叫起来!
身旁是均受了重伤的郁骥和芈闲鹤,高手过招,毫厘之间便取人性命,若不是他二人在最后一刻幡然醒悟,怕是此刻,已经在奈何桥上相遇。
就在锦霓叫出来的同一瞬间,远处,一片火海如瞬间绽放的蓓|蕾,在黑黢黢的天际中,爆炸开来!
顿时,哭嚎声、呻|吟声、叫骂声、求救声,不绝于耳,响彻云霄!
空气中,立即蔓延起火炮的燃烧味道,噼噼啪啪的响声笼罩天地,还有那熏人的,死人皮肉烧焦的味道。
郁骥惊呆了,他不知道郁骐和郁骁竟会选择如此惨烈的方式,难道,他们竟然从未想过,和芈闲鹤达成协议?!
他不知道的是,兄弟二人多年的默契,早已知晓彼此心中所想——
这一次,哪怕是死,也绝不会,将心中所爱,作为筹码,作为资本,用来与人和谈!
郁骥忍住悲痛,眼神复杂地向锦霓的方向望过去。
他早该制止她,从他知晓她已经想起过往,从他知道她要报复那一刻,他就应该阻止她,而不是因为心中有愧,觉得对她有所亏欠,而放手不管!
他,失去了手足,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兄弟!
“我们郁家,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他对着空气说了一句,然后,捂住伤处,运气一跃,口中发出悲伤的一声哀鸣,身形已经跃入那片越来越可怖的火海!
“郁骥,不要去!”
锦霓惊恐地大叫,伸出手想要抓他,却已是来不及!
眼看着,她用力过猛,整个身子就要从山崖处栽倒,一股大力拉住她的后心,将她拖回来,圈在怀中。
“你要做什么?!”
是芈闲鹤,如今他同样受了重伤,刚吼出这一句,便咯出一口稠血来,挂在嘴角。
她看着他,忽而凄然一笑,“芈闲鹤,你知道我是谁么?”
男人忽地一愣,再一重新打量她此刻哀戚的眉眼,顿觉那熟悉感更加深重,手指抚上她的脸颊,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锦霓却打定主意,不告诉他,看着他愈发惊奇和喜悦的眼神,她挥落他的手,幽幽一声。
“我想死。”
说罢,她猛地一挣,尽数脱离他的怀抱,倒退着从高高的山崖,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