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师太苦笑,不可能,他说不可能,是因为她还活着还是因为她这副他无法辨认的模样?伤她最深的人,一个是她拼命保护的女儿,一个是她日夜牵挂的夫君。她顿觉凉意在浑身蔓延,渐入骨髓……
二十多年前,他第一次看到她,惊得合不拢嘴,是喜;二十年后,他依然惊得合不拢嘴,却是吓!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多好!
她终究曾是他的妻,他亦曾是她结发的良人,也曾两心相悦,也曾举案齐眉,二十多年后,却是在这样一个情境下重逢,没有破镜重圆的喜悦,更无半分喜极而泣的眼泪。
冷眼旁观他错愕的神情,这一刻,她辨别不出心里的感觉是如释重负还是疲惫不堪!
唐玄宗挥了挥手,示意刘伊娉暂时回避一下。刘伊娉虽然万分好奇,看到他气色不佳,也不敢多说半句,心有不甘满是嫉妒的盯着无心师太看了一阵出去了。
“她是婉音?”唐玄宗忍着心中的震撼,粗略的朝无心师太放下扫了两眼,略微觉得她身上有股熟悉的气质,仍是质疑地看向云清,“孝昌,你不会是跟父皇开玩笑吧!”
“她真是我娘!”云清失笑,斩钉截铁的说。
无心师太肩膀隐忍的在抖,死死的盯着他,眼中尽是厌恶。独自跪在空荡尼姑庵的殿堂里时,她总觉冷,只能靠一些回忆温暖自己。然而走近了他身边,她才真的体会到什么是凉薄,什么是冰冷,什么是绝望。
只见得,金屋藏娇新人笑,浑忘了,贫贱夫妻百事哀,到最后,糟糠之妻下堂来,对面相逢不相识!
“你是怎么从火场逃出来的?”唐玄宗微微启声,压在胸膛里的疑问和心疼却化作了这么一句不怎么有温度的话。
无心师太没反应,只将眼珠转向一边,这个曾经让她爱的死去活来、背叛旧主的男人,现在多看一眼她都觉得恶心。这一眸,虽然不深刻,却将她心底的厌恶表露无疑。
爱已不再,空留那些虚假的回忆酿成眼泪!时光有个坏脾气,它喜欢把一切归零,你念念不忘的,它忘了。
“父皇,娘亲初见你太高兴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了!”云清装作安抚无心师太,轻轻地用手帮她后背顺气,趁机解开了她身上的穴道,“你脸上的疤痕我已经用凝香露帮你掩盖住了,如今,你的容貌娇艳清丽更胜往昔。我想验证一下,当他见识到你绝美的容颜和奇丑的面貌之后,态度会不会有转变?”
无心师太疑惑的望着她,继而又是撕心裂肺的痛。她记得下山前,女儿在她脸上涂抹了一些凉凉的药膏,此刻终于明白有何用了。女儿果真如此恨她啊,非斩碎她所有的自尊与幻想不可!
“你……你真是婉音?你这些年过得可好?”唐玄宗蹲了下来,伸出手去想要抚上她的脸,快贴近她时,手又停在半空,缓缓放下了。
“我们之间就剩下这些假惺惺了!”无心师太不否认,也不肯定,“从你派人纵火火烧我之后,世上早就没有婉音这个人了,贫尼是倾心庵的无心师太!施主有礼了!”
“你怪我?”唐玄宗锁定眼前的人儿,眼神里分明有些疼惜与错愕。
“怪你什么?怪你当年指使人火烧我同女儿,还是该怪你当年一夜间灭了谷府?”无心师太扯起一抹笑,直到嘴角的笑容变的淡漠,她才无奈嘲笑,“说到底我应该谢谢你,若不是你曾经告诉过我开启别驾密道的方法,相信我们早就命丧火窟了。这些年,如果不是我们命大,早死上百次了。我猜测过上千次追杀我们的人究竟是谁,从太平公主到宫中妃嫔,想到或许与你有关,却断断没想到是你。”
“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女儿已回到我们身边,你又何必死咬着不放!”唐玄宗怅然望向远方,目光深邃沉稳,“我们重新来过不好吗?”
“你们的恩怨,不管我什么事啊!”云清连连摆手,她只想好好听故事,以确定怎么折磨他们,全然不想参与到他们的纠结往事中去。
“一个对我千依百顺、体贴万分的男人,转眼间,成了纵火烧我的元凶!你一句事情已过去很多年,就想抹杀掉一切,不觉得可笑吗?”无心师太音色略沉,心中的伤疤彻底揭开了,每一个伤口都在疼痛地叫嚣着,“我想知道当年你非要置我于死地的根本原因。”
“太平公主。”唐玄宗脸上一冷,脱口而出。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无心师太挑了挑眉,焦急的等待萦绕在心里的疑问被解答。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唐玄宗失望的叹气,眼中有一抹黯然和感伤,“你有孕后,我让下人多留意你的动向,以防有什么不测。却意外发现,你的行踪时常很古怪,经常半夜三更偷偷去后山喂鸽子。有一日,我循着后山的小道查看,却捡到一只受伤的信鸽,一时好奇,打开了信鸽腿上的密函,是太平姑姑给你的,要你密切注意我结交的官吏豪绅。”
“既然我刚有孕时你就知道我的身份,为何不问我?为何不给我机会解释?”无心师太眉拧的更紧,语气也更加急切。
“如果我问了,你一定会说吗?行动是最好的解释,我给过你机会,想看看你有了孩子之后,会不会安分一些。因而我故意招募进府中一些食客,对他们依赖有加!不出所料,一月后,那些食客中多人因故向我拜辞离开了,后来,我托人几经打听,才发现他们大部分做了姑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