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个厚实的大巴掌重重地打在我脸上,是萨满。我被打得滚了出去。我痛极了,直起了身子。马上,所有消失的声音又回来了。
我听到沙弟、加答的哭声和“哗哗”的雨声。萨满蹲在我面前,抚着我火辣辣的面颊:“哭出来!”
他的声音在哽咽。双唇剧烈地抖动使他不能再发出声音。
加答泣不成声,朝我叫喊着:“东方!东方!不要这样……”
我抓紧加答的手,想发出一些声音,想像她们一样可以哭出声音!可是,我努力到不能呼吸也没能哭泣起来。我全身猛烈地颤抖、瞪大了眼睛,徙劳地张大嘴巴……
这个时候我才明白,能哭泣的人都是幸福的!
一直呆了一般的赤见,突然推开了抱住他哭泣的沙弟,朝我走了过来。萨满也站起身,拉走了一直陪在我身旁的加答。
赤见在我面前蹲下。我不敢抬眼望他。他用力抓开我的手,制止我不断捶打着自己、想让自己哭出声来的举动。他逼我看着他的眼睛。
他静静地看着我。
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明亮,过份的明亮……
我努力重复着想叫出他的名字,一遍、两遍……终于,我听到自己撕裂的嗓音:“见……”
赤见马上用力地抱紧了我!
天啊!他竟还愿意像这样地抱紧我!
我抓住赤见终于大声地狂哭起来!“我不信!我不信!”我的泪疯也似的和着雨水流遍了赤见的肩头。痛苦到无法控制。
这是怎样的一种惩罚!
在我把心、肝、肺、肠全都搅碎再哭出来后,我竟幻想这是在看别人的一场戏——一场可笑的悲剧!这种不幸怎么会发生在我的身上呢?!
这强烈的悲痛,让我几次都差点在赤见怀中昏厥。
——下雨了,乌云遮住了阳光。风铃呢?我听不到它的低叹!还有雪翼,它也不能带领我穿越人世的纷争……原来,我们只是微尘。
我确实不能,确实不能承受这一切。
雨渐渐小了。狂裂地嘶叫和哭泣已使我筋疲力尽。我瘫软在赤见怀里,紧抓住他不肯放开。我们一同止不住地颤抖着。
檐下躲雨的人慢慢走了出来,一个个又回到了原先的位置。我紧张地抓紧赤见,我恐惧他们,他们是在可怜还是在嘲笑?这里还有什么看不完的热闹?
萨满紧搂住毫无生气的法兰巫,冷冷地说:“萨班,你出来。”他们用汉话开始宣布与我有关的信息。
一个年长的僧人马上站了出来,听候吩咐。
“我不再是萨满了!你现在,根据东桑的刑律,宣布处罚吧!”萨满正色道。
四周的僧人马上小声地议论起来。那个叫萨班的僧人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终于点头站到了刑场中间。
萨班扬声道:“萨满,利用神职,亵du法兰巫、沾污东桑神名,废除你萨满的神名,处以——”他迟疑地回头看着萨满。
“说下去。”萨满冰冷地命令,眼睛抬都不抬。
“处以——爆裂之刑!”萨班低下了头继续说:“法兰巫,有辱圣名!沾污南木察!一样处以——爆裂之刑!赤见,公然藐视刑律!破坏教规!带领外族杀伤僧众数人!与其一干人等均处以绞首之刑!奴卡,连杀大庙僧人两名,对法兰巫与萨满的奸情知情不报!偷盗神翼!按律——处火焚之刑!”
他一口气宣布完所有的罪责。手执棍棒的红衣僧马上冲了出来,将他刚才点到的人统统包围了起来。
我虚弱地挣扎:“不对!不对!和赤见他们没关系,和加答、巴鲁、沙弟都没关系!”
我嘶哑地对萨班叫着。他同情地看着我,缓缓摇头。萨班转向紧拥着的格尔和佳雅:“处死法兰巫的话,应该有人来代替。这个位子是不能空的!你看……”他小声地走近他们:“是不是让她来?一是可以不再受到牵连,二,是她将雪翼带回东桑的,按神令:她拥有雪翼就是法兰巫呀!况且她又拥有东桑的神貌。”他叹了一口气:“唉!这么多人,总该活一个吧!”
格尔看了一眼虚弱的佳雅,缓缓点头。
萨班转回了身子,大声地宣布:“由她——这个拥有东桑神貌和雪翼的女子,接任下一任的法兰巫!明天,举行接任仪式!”
我死死地抱住赤见:“不行!我不去!我和你一起死!”我知道,我和赤见都没有再活下去的理由了!死亡已是最好的解脱。
那个毁灭我们全部的奴卡,一直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的坐倒在红毯上。一头一身都被淋得湿答答地。她失神地垂着眼睛,嘴里咕噜咕噜地叨念着什么。当她听到萨班宣布由我继任真罗时,忽然直挺挺地站了起来:“你?你当真罗?不对!不对!我引你回来是演好戏的!你怎么又能当真罗呢?”
我们厌恶地转回头。仿佛她全身尽是致人死命的毒药,连看一眼都会令人死于非命。
“东方!”加答一声惊呼,朝我纵身扑了过来。我回头,只见奴卡手持匕首朝我狂冲过来,而加答用身体护住了我,整个匕首都深深地插在加答的腹中!
“为什么?为什么?这是怎么啦?”我狂哭怪叫着抱住倒在我怀中的加答,她的鲜血热烘烘地浸透我的衣服。“救命啊!谁救救她?她不能丢下我!”我使劲按住她的伤口,可鲜血仍是不断地透过我的指缝渗透出来……
很多人围了上来,却只摇头不肯帮我!他们是顾忌她是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