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装得无所谓的样子,问他:“你在这里不习惯吧?”他不以为然地说:“我这是工作,是蹲点,又不是住劳改农场,你没有什么担心的,也不必再来这里。他们巴不得有干部住队,有化肥、柴机油的优待指标,巴不得住在他们家里,我每天给一斤粮二角钱,他们可以贴补家济,孩子可落个好口禄。”她等他把话说完了,才逞着强说:“我就是来看看,心头就象有块石头落地了,吃了饭我就回去。我是不好来你这里,是奶奶总催着我,要我来看看你。我是怕来了影响不好,会影响你的工作。你看你在县里工作四五年,我一次也没有去过,在县里工作条件好,我不担心。在这湖区,生活艰苦,比我们老家还差,我心里就总惦记着你,家里人都惦记着你。友琼还问我,谁帮我爹写衣服。你衣服是自己洗的?”他欣慰地说:“这户人家很好,不许我自己洗衣服,是房东嫂洗的。他姓刘,你就叫他刘大哥,他媳妇姓…就叫唐大嫂吧。”冉腊娥刚来时象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才安心,眼前却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张道然最后说:“知道你要来的话,给我带个小收音机来就好了。我这里听不到广播,看不到电灯,更看不上文艺节目了,象与世隔绝似的。”她听他这么一描述,喉咙管鼓鼓的,辛酸的热泪禁不住刷地溢出眼眶。他忙阻制说:“你这是做什么,让人见了会笑话的。”
过了好一会,唐丽姣出屋来请他俩进屋吃饭。刘忠国热情招呼他们在饭桌旁坐下,又瞪了儿子泥娃一眼叫他一边去。他家老奶奶洪三姑见来了多的客人也不上桌来吃饭在后门边坐着。冉腊娥看得真真切切,忙笑着说:“哟,这是哪里的规矩,让老奶奶、孩子一起坐着吃,还热闹闹些。”她说完,又去把老人接到桌边来坐。刘忠国这下动了真格,吼道:“泥娃死一边去,听话。”冉腊娥见刘忠国这般凶狠,反不好意思起来,张道然望了她一眼,但没有说什么,她只好客随主便了,默不作声。唐丽姣最后端出一碗能上桌的米粉糊的小鱼子,笑盈盈地说:“喊得热闹,没有什么好吃的,还是婶婶自己带的肉来。”这小鱼子是他家用小布罩子在港边帮的,特新鲜,味道极好。张道然在这家住着,唐丽姣已想方设法做点菜上桌,几乎每天桌上都有几个菜碗,炒藕桩、炒鸡头巴梗、酱辣菜、蛋皮汤等轮换着。冉腊娥便说:“真不好意思,一来就给嫂子添麻烦了。”刘忠国兴奋地说:“今天,我们的婶婶来了,张主任,咱俩喝一杯。这是上次小舅子来喝了的,就还有这一点。这应该不属违反了你们干部的规定吧。”张道然婉言地说:“老刘,我到你们队都三四个月了,你几时见我喝过一口酒的,不行,不行。”刘忠国是个老实人,最听干部的话,再说也觉得落个腐蚀革命领导的罪名,也就收起了酒杯和酒瓶。他们很快吃罢早饭,冉腊娥便道谢告辞,一人离去。
几天来,队上赶着抢插早秧。为了抢时间,中午一餐饭过集体生活,在队部里吃。今天是第三天了,中午二时刚到,队部的屋檐下的那吊着的铁盘由会计敲响了午饭钟,三四十个男女劳力一下涌到队部的禾场上,嘻嘻哈哈戏闹起来,菜就是两瓷盆,一盆炒包菜,一盆炒藕桩。几十个人每人端着个碗,向菜盘围着,边吃边说笑。有个男劳力说:“我给个谜子你们猜,让大家乐一乐,你们说好不好。”有个妇女说:“那看你说得好不好笑。”那个男劳力咽下一口饭菜,便说:“你们别只顾抢菜,都听好了:嘴儿尖,屁股大,屁股上面长尾巴,肚子里还装了白沙,打一菜名。”不等他说完,大伙都乐笑了。还是那个妇女立刻笑哈哈地说:“是你老婆才嘴儿尖、屁股大、那屁股上不是长尾巴,是长的你的长机巴。那你老婆肚里一定揣着个小机巴。”大伙听她一加工,更乐了,有人竟笑得将嘴里的饭菜都喷了出来,洒落到边旁人的身上脸上。那妇女见张道然没有大笑,便转向他说:“张主任,我们的话,您就当没有听见。”本来要笑而没笑的张道然听她这么说,真忍耐不住地笑了,并说:“你们愿怎样就怎样,我既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