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那年,还是个孩子的天月抱着他哭喊:哥、哥,我要爹娘,哥,他们没有死,哥,你把爹娘找回来,求你了……
“为什么小夜她不记得我了?为什么呀?她不肯和我说话,你听到了吗?她不理我,她说不认识我。”天月抓着他的肩,无助的嘶喊。
他只是默默的望着眼前的弟弟,感受着他的悲伤和无助,他能够理解天月的心情,不仅是因为她们是双生兄弟,心脉相连,而是因为他也有那种感受,甚至比天月还要强烈。
只是,这么多年来,他早就习惯了隐忍,隐忍痛,也隐忍爱。甚至到后来,他都已经不会表达自己的真实感受了。
只是心里清楚的知道那种痛有多深,当天夜用那种淡漠的仿佛看路人的眼神看他时,当她说不认识他时,他在那一刻连死的心都有了。
他知道此后,她再也不会歪着头专注的看他,对他笑,跟他说话,那样温柔而乖巧的牵着他的袖子跟在他身后。
他知道天月说得对,除了她,这个世上不会有第二个姑娘那么的关心他、喜欢他,不计较他的冷漠和不在乎。
他也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每次当他用漠然的眼神看她的时候,她眼中会有一闪而逝的黯然和悲伤,真的很难受,被自己心爱的人忽视。
他向来克制着自己,不对她流露出一点儿温柔和亲切,他对所有人都是那样,用冷漠可以保持着距离,拒人于千里之外。
因为自小他就很懂事,他清楚的知道他的父亲就是因为最信任的朋友甚至兄弟的背叛才会落了那样的小下场。
所以他心里便对别人产生了一种排斥和抵触,他不会完全的新人以俄国人,总是保持着一份敏锐的洞察和戒心。
他害怕重蹈父亲的覆辙。他明白只有真正在意一个东西才会被其牵制,所以他学会了对人恶化东西的淡漠,甚至是对人。
他唯一在乎看重的只有自己劫后余生的弟弟。对于天月,他几乎倾注了所有的心力,对他的纵容已经超越了一个兄长的极限。
因为很多年来,天月在他心里似乎都是那个哭闹着要爹娘的小男孩。所以他想安慰他,照顾他,顺从他,而他真正能做的就是给他想要的,他不止要做一个兄长,还要尽一个父亲与母亲的责任义务。
天月是他此生从最初就发誓唯一的守护,而天夜,却是个意外。因为在他最初的信条中,从来就没有天夜。
从相依为命的两兄弟变成相亲相爱的三兄妹,这些都不是他所能预料到的。
从一开始,他对那个女婴的排斥和抵制几乎是发自内心的,因为他无法面对,只因为那无法逃开的心魔。
十四岁时第一次照顾不到两岁的孩子,在他身边那孩子是少见的安静和乖巧,很少哭闹,总是对他露出甜甜的讨好般的笑。
开始的时候他挺鄙视的,觉得小孩子都是趋炎附势、欺软怕硬的,在天月那边就是尽情的哭闹,在自己这边立刻就变乖巧了。
渐渐的习惯了,偶尔闲下来会逗她玩。少年时候的他便是沉默的,不知道对怀里的孩子说什么,只是望着她,一遍一遍教她叫人。当她口齿不清的笑着喊他哥哥时,他竟高兴的不知所措。
后来,渐渐的习惯了她的存在,就如同天月的存在一般。但她终究不同于天月,在她慢慢长大后这一点越来越明显。
天月一直是叛逆的,从来不肯服他,要他往东他偏西,要他好好呆着他偏偏要跑的无影无踪。
但天夜不同,她一直乖巧听话,从不违拗他的话,很少令他费心。很多时候,他觉得天夜比天月懂事。
所以在不知不觉中,他开始对天夜表露出少见的温柔和亲切。但他却再后来,不得不重新对她严厉冷漠。就是在她八岁那年,她仰着脸,认真地对他说等她长大后嫁给他,让他不要因为穆如晓的离开而伤心。
那时候他猛地惊觉,才发现那个孩子渐渐长大,已经开始懂事了。他的心里不敢动是不可能的。
但是,那是个禁忌。
可是他忘了,他能够掌控自己的心,却无法掌控别人的心。
天月终于喊累了,颓然放开了他,往后退了一步不再看他。
“你恨我吗?”他低声问道,声音干哑而艰涩。
天月冷笑了一声,道,“我不恨你,但我讨厌你。你让我失去了小夜。”
他转过身,缓缓的离开了。
这次,似乎比四年前得知小夜坠江的事更让天月伤心。
但他,真的无能为力。每个人都有做不到的事,包括他连天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