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里,暖风熏得游人醉。宜歌用马和城郊的农家购置了一套粗布麻衣并一些碎银子。雇了一辆牛车,进了城。因为柏帝师行刑那一日的事情,帝都人心惶惶。城里戒备森严。可是宜歌这幅打扮进城,丝毫没有引起怀疑。
进了城,下了牛车。一路步行至益兴酒楼。来帝都之前,她约了朋友在这里见面。昨日没来,今日不知能否遇见。可惜的是,她在二楼雅间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人。心里急切想要找到个头绪。便留下了口信,便去了宁府。
午后,宁府后门,聚集着一大堆等待干活的人。一身粗布麻衣,布带缠发,不施脂粉,依旧难以遮住那张出尘的容颜。宜歌安静地站在人群里,低着头等着被挑选进宁府为奴为婢。柏家被抄家,宁家逃不了干系。
她从小不在帝都长大,父母在京都的事,她所知甚少。若不是京中还有几个朋友在,怕是这次宁家在背后作祟,就算是人尽皆知,她也不知晓。
此次回京,本来不过为了抗婚。却不知道柏家逢此大难。王家早就巴不得退婚了,自己反而是多此一举。如今,一无所知的她,只能从宁家入手。
正思索间,听见了一阵喧哗。
“总管来了!”不知道谁叫了一声,人群立即安静了下来,自觉地排好了队。宜歌低头站在了队尾。宁府的康总管一路走来,指了三个人,包括宜歌。
“你们几个跟着我去见老太太。留不留你们,留你们在何处,就由老太太定夺。”
跨进宁府,走过后院下人居住的院落。过了一座桥,就是一个很大的花园。种着各式各样的花草。亭台楼榭,一派繁华。仅是庭院就有自家的两倍大。宜歌感慨,同为人臣,品位一致。这宁府竟然奢华至此。
绕过庭院,康总管带他们来的地方,是隐没在一片桃林之后的朱红楼阁。阳光下,这座两层楼宇,闪闪发光。碧色琉璃瓦,朱红栏杆,雪白纱窗。取名为朱楼。走近看,前廊下摆着一桌的点心吃食,一位身着绛红长群的老妇人正在廊下吸着水烟,一脸的享受。身边围着几位年轻的小妇人,正在笑闹。
“跪下吧。”康总管一声令下。宜歌连同那两个人一起跪了下来。这一跪就跪了近半个时辰。可是廊下的那几位妇人自顾自地说着家常,丝毫没有将跪在地上的这些人放在眼里。康总管也不催,在一旁站着。
一个时辰后,宜歌只觉得头晕眼花。突然听见一道低沉又严厉的声音传来。
“这几个奴才跪了多久了?”
康总管笑道:“回老太太,一个时辰了。”
“倒是耐得住性子,懂做奴才的本分,都留下吧。”
“两个男的,打发去前庭做小厮,二爷刚上任,跟前需要人伺候。剩下的这个丫头……”那老太太细细打量着宜歌的脸。
宜歌低着头,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这个老太太很是精明,从居住环境衣着打扮来看,不难看出是个性子强硬之人。她不敢显露出一丝的异样。
“模样很是出挑!”一位中年妇人开口调笑道,“老太太,要不搁在四爷那里。这模样俊俏的,也许不会被赶出来。”
宁老太太沉思片刻,声音有些沉重。“也好,老四那里的确需要个人伺候。老康,你带着丫头过去,四爷要是不要,就把她送到我这里来。”
康总管答应着领着宜歌出了朱楼。一路将她带到了一座小院前。院子周围种了一圈竹子,青翠欲滴。进入主院,才发觉这里一点儿也不小,主楼后头是一大片湖泊,湖上有几艘精致的画舫。
“四爷喜静。平日里除了好友来访,这清凉院里没有下人伺候。”
“一个人都没有?”宜歌纳闷,看着院子里一尘不染,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有几个小厮。”康总管看了她一眼,好心道,“你在这里做事,只要听吩咐就是了。四爷没说,就什么都不用做,这就对了。”
“多谢总管!”
宜歌目送康总管离去,便去清凉院侧院里收拾一下自己的小房间。转眼就到了傍晚,洗了下手,便去前院。
不料,她的主子早已回来。一个人在院子便垂手站在一旁看着。夕阳下,那青衣的男子眉目俊朗,不惊不喜,怡然自得。一举手一投足间,让人觉得如清风朗月,无限神往。
好半晌,他才微微侧头,神情冷漠地看着她。宜歌面无表情地任由他看,不言语也不动。从未见过一个奴婢,敢如此对他。不讨好不害怕,比他还要淡漠。
宁志逸忽而一笑,“去准备晚膳吧。”
宜歌得令,一刻也不曾停留,立马去了。转过身,忍不住皱起了眉。这宁府,人人都不简单,喜怒不形于色,心思难以捉摸。日后,真不知怎样才能应付自如。
不多时,花厅里,紫木桌上摆上了精致的菜肴,摆好了碗筷。宁志逸坐在桌前,不急不忙地吃着。一举一动,从容温和。宜歌站在一旁看呆了。从来没见过这一个人,吃饭都可以这么优雅。
“看够了没有?”声音有些清冷,带着不悦。宜歌默默调转头看向窗外。透过雕花木窗,是一望无际的湖泊。
“四爷,你一个人吃饭不寂寞吗?”宜歌很羡慕他那般从容自在,淡定优雅,可是她从来没有一个人吃过饭,总觉得他的从容背后透着一丝落寞。
志逸一愣,侧眸看去。夕阳下,那张侧脸似刀刻般坚毅,美艳不可方物。只是他无心欣赏。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