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北京城每一个饭馆里都挤满了人,窗户上糊着暖暖的雾气和融融的欢笑声。牧寒开着车绕了好半天,终于在后海边上一家西餐厅找到了空位。
推门进去的时候,旋转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服务员笑容可掬地向我们微微躬身,然后把我们引到一个靠窗的位置上。
室内很温暖。我把大衣脱下来放在一旁,然后有些害羞地看向他。想起刚才在雪地里向他求婚的那一幕,我的心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他居然答应我了。这是真的吗?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不知是不是暖气太热了,我的双颊微微发烫。桌上点着蜡烛,跳动的烛光映着他立体的五官,看上去是那么深沉,像旧电影里的人物。这样昏沉的气氛,让我更加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我拿起桌上的冰水喝了一口,好让自己感觉真实一点。
他点完了菜,便又陷入了沉默,一会看着我,一会又看着窗外的初雪。这场初雪来得突然,又是那么慷慨,此刻后海边上的石栏杆都覆上了厚厚的一层。
我笑着说:“明天应该可以打雪仗了。”
牧寒淡淡一笑,轻轻嗯了一声。
现在的他,似乎总是过于容易陷入沉默。过去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前的他虽然表面上冷峻内敛,可心里却是阳光温暖的。我不知道他和思雅的婚姻究竟在哪方面出了问题,明明两个人都那么努力,为何才短短三年就分开了。我想问,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不说话,我便开始自言自语。我跟他说当初自己是怎样惊险地通过了研究生考试。又踩到狗屎般地调剂到杨教授门下。我的导师对我很好,而我的同学中也不乏奇葩。有个男生精通梵文,把梵文说得比中文还好;有个男生写网络成名,版税过千万;隔壁宿舍的女孩是个虔诚的佛教徒,早晚诵经伊伊啊啊的,某年在杭州某个禅院里邂逅了一个极为英俊的和尚,最后两人双双还俗了……
牧寒微笑着。安静地听我说。很少提问和插话。我从玻璃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今晚的我,眼睛里充满了神采。语笑晏然。这四年来,我第一次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这样柔媚活泼的一面,不知道我在他眼中是什么样,我的容貌与四年前比是不是有变化。他还会像以前那样欣赏我吗?
北京是一座几乎没有夜生活的城市。 到了晚上八点半,餐馆便要准备打烊。街上的行人稀了。餐厅里的食客也纷纷离席散场。服务员好几次善意地暗示我们,牧寒固然没有催促,可我还是不得不依依不舍地说:“他们要打烊了,我们走吧。”
或许是因为意犹未尽。或许是因为他太沉默,我觉得心里或多或少有些失落。
牧寒把我送回酒店,站在大堂的电梯门前。他止住了脚步,似乎没有要陪我上去的意思。
我不知哪来的恬不知耻的劲头。对他说:“牧寒,上去坐坐吗?从我房间的窗户能看到国博。”
反正,今晚我就是不想和他分开。我怕一跟他分开,奇迹就会消失。
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从他眼中掠过,他温柔地点了点头,然后走进电梯,拉起我的手和我并肩站在一起。
进了房间,我把窗帘打开,细细的雪在窗外飞舞飘洒,远处的国家博物馆、人民大会堂、毛主席纪念堂都覆盖上一层白雪。我把抱枕放在飘窗上,又用酒店的速溶咖啡粉泡了两杯咖啡,然后和他一起坐下观雪。
我们静静地看着夜幕下的北京,久久地沉默之后,他终于开口了:“梅朵,我真的没想到还能遇见你,更没想到你一直都是一个人。”
这是今晚他主动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我鼻子一酸,说:“我也没有想到还能遇见你。如果不是住进这家酒店,如果不是酒店的窗户正好能看到国博,今天我本来应该飞回江海了……”
我问他为什么今天会去国博,他沉声说:“今天上午本来应该去见一个客户。路过长安街的时候望见国博,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想起了你。我突然很想进去看看,就把事情都撇下了。梅朵,你说这是一个奇迹,我觉得奇迹是因为你才有的。”
我眼睛一热,泪光又浮动起来。我起身把房间的灯关上,然后坐到他身边去,靠在他怀里,一边听着他的心跳,一边看雪后的长安街。
他没有想要我的意思,只是轻抚着我的头发。
我怕他走,便闭上了眼睛,在他的怀里假装睡着。他感觉到我轻匀的呼吸,轻声说:“梅朵,你这样睡会着凉的。”
我闭着眼睛假装熟睡没听到,他无奈地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的心有点痛,眼泪沾湿了睫毛。不论如何,今晚我不想让他走。
不知什么时候,我好像真的睡着了。我感觉到他把我抱到床上,给我盖上了被子,梦中的我对他说:“牧寒,别走。”
我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还没亮。我摸了摸枕畔,是空的,眼泪便涌了上来。我对着空洞的黑暗委屈地唤了一声“牧寒”,泪水掉了下来。
“梅朵,你醒了?”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温柔的回应。我吓了一跳,随即廊灯被打开了。
原来他没走。我惊讶地看着他,呆呆地说:“我……我以为你走了。”
我突然醒悟过来,意识到自己脸上还挂着泪。此刻灯光打开,我好不容易伪装的坚强成熟又被他一眼看穿了。我把脸埋在膝头,羞愧得无地自容。
牧寒朝我走过来,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