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书好像在做一个梦,梦中他又回到了上一辈子。原以为已经被遗忘了的上辈子的记忆如一场场电影在他面前上演,所有的爱恨情仇都那么真实,然而当他再次去看的时候却仿佛已经隔了一层什么,他宛如一个陌生人一般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再也感受不到丝毫情绪上的波动。
是啊,早该放下了,他早已走过了黄泉路,虽然未饮下孟婆汤,但他早已经开始了新的一生,前世种种,原就与他无关了。念及此,今生的经历居然一幕幕出现在梦中,从在武当山上醒来、到初遇张无忌、及至后来身陷汝阳王府,以及同杨逍相遇相知的一幕幕……
这偷来的一世宋青书一直怀着小心翼翼的心情在生活,很多时候都怕自己醒来才发现这不过是黄粱一梦。未免徒增伤悲,他一直控制着自己不去过多回想在这里的生活。这一次的梦中经历,让他第一次真正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重生之后的种种,这才发现,上天对他是多么厚爱。
虽然这一世的身体有些破败,经历也几许波折,但他不仅拥有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亲情,交到了几多知己,更是幸运地有了自己的恋人。上一世他尝够了求而不得的痛苦,所以他比谁都明白自己喜欢的人也倾心于己是多么的难得和幸运。脑海里闪过无忌的面庞,宋青书止不住心中的暖意,倏然睁开了眼睛。
忍过刚睁开眼睛时的一阵不适感,映入眼帘的便是刚刚出现在心间的面孔。宋青书不由地露出一抹微笑,看着眼前已经脱去少年稚嫩的青年眼下的憔悴,又感到心疼。
“师兄,你终于醒啦!”张无忌喜出望外。几乎在宋青书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他便立刻感觉到了。几日以来的焦虑,心急,惶恐一瞬间都化为了惊喜。
那日比武,他连败六派高手,既惊喜于自身的武功,加之是在师兄面前好好表现了一把,饶是他这几年心性早就磨练的成熟稳重,那一刻也是说不出的意气风发。然而,正待他要向师兄分享自己的喜悦时,竟忽然之间失去了师兄的踪迹。
明明,明明师兄刚才还在啊!他虽然在比武,却哪会放任师兄一人不管?尽管比斗时惊险万分,然他都会留一分注意在师兄身上。可是,现在师兄竟然不见了。一瞬间,他仿佛又变成了当年那个失去父母,伶仃孤苦的孩子,这些年来在尘世江湖中打拼磨练出来的坚硬面具一下从脸上碎裂开来。
莫大的恐慌席卷着他,那一刻,他只想着赶紧找到师兄,哪里还顾得身在比武场上?直到周芷若那把利剑入胸,他的神智才稍稍清醒。
他顾不得胸口那把利剑,再次将目光投向全场。然而,出现在他眼前的景象几乎夺走了他的全部心跳。他的师兄回来了,却是双目紧闭,面色苍白,无声无息地躺在雪狼的背上,生死不知。
他的头脑似乎空白了一瞬,等他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师兄身边,一只手正紧紧握着师兄的一只手腕。而让他慢慢清醒的,就是手指尖一点点跳动的脉搏,虽然微弱,但已足够撑起他全部的希望。
张无忌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全身仍是抑制不住地颤抖,但眼前的情况显然还需要他应对。心有余悸地又看了一眼宋青书,确定他只是昏睡了过去,张无忌抬起头,正看到武当一行人赶了过来,当头的正是宋远桥。
他方正的脸上此时一片急躁,照面后匆匆抱了抱拳,便俯身查看宋青书的情况。张无忌虽然不愿离开宋青书身边,此时也赶紧给宋远桥让出了位置,“回大师伯,师兄只是体虚昏睡,并无大碍,请大师伯宽心!”
“当真如此?那青书怎会无故昏迷?”宋远桥自己查看了宋青书的身体状况,又得了此言,总算稍稍放心,这才注意到刚才对话中的问题,“等等,少侠你刚刚称小儿师兄……你是……”
宋远桥抬起头来细看张无忌,比武的时候他没多想,刚才又忧心青书,此时细细打量张无忌,只觉得眼前的青年越看越熟悉,蓦地,一个人影浮上心头,不由颤声道,“你是……你是我五师弟的孩儿无忌?”
此时其余武当诸侠也都反应了过来,纷纷围上前来,“真是五师哥的孩子,不好,无忌现在伤势严重……”
诸侠闻言看向张无忌的伤口,只见先前利剑穿胸而过的地方血流如注,竟是连最基本的止血措施都没有做,此时涌出来的血早染湿了一大片衣襟。被血浸透的衣服湿重地裹在身上,看起来格外狰狞。
武当诸侠见此均是倒抽了一口冷气,其中俞岱岩尤甚。对于张翠山夫妇的事,他最为愧疚,这么长时间一直不肯原谅自己。自宋青书医好他的腿后,这份愧疚对他折磨更甚。以至后来张无忌失踪,他几乎是拼了性命去寻找,即使后来得知张无忌已被奸人所害,也是全然不信不顾,非要将五弟留存下来的这一点骨血找到不可。
此时乍见张无忌,还来不及高兴却是先看到其重伤,眼看就要性命不保。俞岱岩脸色铁青,面部皮肤不住颤动,却是手法极快地连点张无忌胸口几处大穴止血,而后二话不说就要输送内力帮无忌稳住伤情。不想抬起的手掌却是被人挡住,而阻挡的这人竟然是张无忌本人。
俞岱岩愣了一下,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艰难地嘶声道,“你是怨我逼死你的父母么?无碍,等下我自会了断,先让我给你治伤……”不想张无忌听了却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