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渐隐,绢子在我的手中滑落,我靠在身后冰凉的坟墓上,终于明白了我的身世。原来这须臾三年的战事,不过是东帝的一场阴谋,我战死了,这场战便再也没有了打下去的意义。
那是三月,入宫仅一年的美人苏依荷诞下了龙子,王上大悦,亲自将东国的巫师找来,为那位王子祈福祈寿。巫师看着襁褓中的王子,只说:“这孩子将来定非泛泛,他的命数,我不能预测,但也许跟东国将来那场同样不知原因的动乱浩劫有关。”
王上冷了脸,看着床上的苏依荷也不再温柔。他说:“东国江山百年基业,决不能毁在孤的手中,这孩子,抱去溺了吧。”
苏依荷抱紧了小王子,乞求那时的东帝:“王上,这孩子他才刚生下来,妾不指望他能活着长大,只希望他能活过两岁,食一食人间的烟火,也算是不枉了投一回生。”
王上沉默一会,毕竟是自己的骨肉,他说:“孤不是不爱他,既然美人如此说,两年后,便再将他送去溺了吧。”
苏依荷跪在地上,泪水滴在了小王子的脸上。
两年之后,苏依荷爱子心切,求着帝宫里的一个侍卫将一封信带给了当时正在东国帝都游历的墨随风,求他救救自己的孩子。
墨随风收到信后,当夜便潜入了帝宫。苏依荷看着他,如释重负:“随风,你若不来,明日,他们便要将我的孩子送去溺死了。”
墨随风无言的抱了抱苏依荷,随后在她耳边耳语。
苏依荷含泪点了点头,唇贴在小王子的额头,久久不肯离去。
第二日,帝宫某处撩起了丈高的大火,苏依荷为了守住那个孩子还活着的秘密,将自己烧死在了那场火中,做出了连带着小王子也死于那一场大火的假象。
帝宫侍卫几经调查,才知道,纵火的竟是足迹踏遍七国的墨随风。
小王子被墨随风抚养着,在日渐浓烈的思念中,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只得将小王子交给了当年为苏依荷带信的那位早已归隐的侍卫。
小王子的日子原本平静,但神智已经不清的墨随风终于被捉拿归案,他在摄魂术下说出了当年的事。刚刚登上王位的东帝震惊之余,悄然的派人找到了小王子的住处。
那时,墨随风已死,东帝不能贸然的处死已经长到十四岁的王子,便一旨军令将他派到了战场,是指望着他自己在战场战死的。
原来,这才是事情本来的面目。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的娘亲会因为我而葬身那一场大火,为什么我会突然变成沙场上的将军。这一切只因为,当年的那个会引起东国动乱浩劫的小王子,是我。
我怔怔的看着天边已经渐渐升起的朝阳,周身一片冰冷,原来,我真正的名字是随了东国的国姓东野的,我叫东野泽...
章锐找到我的时候,我尚还靠着阿爹,不,那个侍卫的坟墓发呆。他看着我,将身上的袍子脱下,盖在我身上:“将军,您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只觉得异常疲惫。
章锐小心翼翼:“曾副将说,我们回来已经三天,该去帝宫复命了。”
我点点头,拉着他的手站起来,缓缓地说:“好,我们这就准备去帝宫复命。”
我穿上了将军的铠甲,随着带路的侍卫一路到了帝宫。东帝在东国最高华的宫殿龙吟殿接见了我。
我跪在龙吟殿的地上,低着头,静静的等着东帝到来。命运竟是这样,东国现在的帝王,是处心积虑想要置我于死的哥哥...
身后响起一片脚步声,一个女子的轻笑声。
一个穿着大红衣裳的女子挽着东帝走进来,我只能看到她飞扬的裙裾,突然觉得她的声音很熟悉。
东帝的声音很沉稳,他说:“苏爱将,起来吧,这次大败楚国,爱将实在功不可没。”
我应了一声,缓缓站起来,抬起了头。
有瞬间的惊愕,那个穿着大红衣裳的女子,竟是陈歌。她看着我,眼中的笑意渐渐冻住,声音颤抖:“苏泽,你,你,还活着?”
我恭敬的回答她,声音冰凉:“让您失望,苏泽没能战死沙场。”
陈歌的眼中含了眼泪:“你,你...”
东帝握着陈歌的手:“阿陈,孤知道苏将军是你在家乡时的玩伴,但现在你该知道,你是孤的帝后,说什么,也该注意些身份。”
陈歌张了张嘴,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东帝赐给了我紧挨着帝宫的一处宅子,更名将军府。更将帝宫中一个侍奉的婆婆赐给了我,他说,那婆子在帝宫侍奉了一辈子,正好在还没有丫头的将军府中做事,顺带着还赐了一堆丫头。
我坐在将军府为我安排的卧房中苦笑,日后,怕是有的防了。
那个婆子很会做事,她安安分分的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情,丝毫没有让我觉得有可疑的地方。我心里苦笑,这婆子果然城府极深,所幸的是,我只是在将军府内稍作休息,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驻扎的军营中。
那夜后,娘亲的死一直横亘在我的心上,我告诉自己,我不能死,不能负了娘亲的一片苦心。我在军中秘密培养了一批人,将他们分散到了七国不同的地方,心里想着,若是日后东帝撕破了脸,要将我处死,我也有能力与他对抗。
只是,我没想到,东帝会让我与楚国结亲。
我知道,楚国子民在那场大战中,恨我入骨,更莫论楚国王室。东帝在楚国送来的降书里提出这等条件,也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