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站在城墙之下,远远看去,已经是一个血人。
但他并没有倒下,一直笔挺的站着,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那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女子。我看着他,不住的擦着眼中汹涌而出的泪,我咬着唇,暗暗告诉自己,我不能哭,我要看着他,清清楚楚的看着他。
苏黎的瞳孔开始涣散,他的脸已经被血染的鲜红,嘴角的那一抹微笑却异常明丽。最后的最后,一个名字呢喃在他唇边:“语儿...”
楚军到的时候,苏黎已经没了声息。他们拼死将苏黎带回了楚军的将军帐中。其时,苏黎已死,但为了稳定军心,对不知情况的将士们只说是将军受了重伤,并没有生命危险。
然而,人死不能复生,终究还是不能瞒住,楚军副将陈恺对着苏黎的尸体坐了一整个晚上,第二日便将苏黎战死的消息送到了帝宫。
那个时候,我看到自己正在精心侍弄那块草药地,额间是难掩的不安。我突然想起,那几天,我一直心神不宁,常常夜不能寐,一闭上眼睛,就是苏黎血肉模糊的脸。
那天,小侍女跑的飞快,她找到我的时候,气喘吁吁的,眉宇间是难掩的悲痛,她艰难的告诉我,说,苏将军,牺牲了...
手中的花锄“咣当”落地,正正的砸在脚背,我却不觉得疼,只是恍恍惚惚的看着眼前已经模糊的小侍女,问了一句:“你说什么?”便突然倒地。
我看着倒在泥土中的自己,只觉得一阵庆幸,我有多么庆幸,那时的我没有偷懒的跟着哲野学了移心换命的术法。我一点也不后悔自己失去了生命,一点也不后悔救了他,便是知道自己将幻化成烟消散,也不曾后悔过。
我醒来之后,苏黎曾经带我见过的那个老头收拾的妥妥帖帖,带了苏黎长佩在身边的剑,亲自登了帝宫的门,恳求楚王将我嫁给苏黎。楚王为难,便将他带到了我的家。我看着他,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恨意,只是感谢:“谢谢你,愿意让我跟他在一起...”
听我这么说,那老头瞬间红了眼眶,他说:“孩子,我对不起你...”
我面容憔悴的看着他,只是苍白的笑笑,说:“阿爹,挑个日子吧,我想好好的嫁给他。”
他眸中含了晶莹的泪珠,缓缓的点了点头。
那是六月,初夏。
阳光晴好,夏花灿烂。整个帝都繁花似锦,一派生机盎然。我穿了鲜红的嫁衣,嘴角努力的勾勒出一抹笑。隔着鲜红的盖头,我看到长街的两旁人山人海,他们直直的站着,却静默无语,似乎都好奇着这场缺了新郎的出嫁。
我苍白的笑笑,摸着胸口,轻声的说:“苏黎,你看,全城的百姓都在恭祝我们呢,你开心吗?”
我慢慢的上了花轿,流苏在风中飞扬。我坐定之后,嘴角浅笑,慢慢的念出了哲野教给我的话...
像是一场杂乱无章的梦,再睁开眼睛时,我竟紧紧的覆在了苏黎的身上。他身上的血被洗了干净,身上的伤口也因为军医的医治再也看不出了。我用手指拂过他的脸颊,轻轻的贴在他的唇上。
曾经那么温柔的亲吻过我的唇,如今,竟是那么冰凉。
我缓缓拿出了藏在嫁衣之下的短剑,一边念着哲野教给我的,一边划开了自己的心脏。那么痛啊,好像全身的每一条神经忽然全都集中在了心上一样。我的手在抽搐,只能颤抖着贴住苏黎的胸口,默默的念道:“苏黎,你该醒了...”
像是等了一世,苏黎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的眸中有诧异,有惊喜。
我不知道我与他说了什么,只是忽然觉得,自己的变得轻飘飘的,连苏黎那么紧的拥抱都不能抓住我了。
万里沙场,疾风劲吹。我终于看到,狂风中,自己透明的魂魄分明已经消散,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云端的哲野拼命保下了。他将我的魂魄装在了一个不得见光的黑玉瓶子中,嘴角渗出一丝鲜血,他叹了口气,摸着那个瓶子,如往常亲昵的拍我的头那样,他说:“小语,你怎么那么傻...”
他的身后,是我那时并没有见过的茗然,他看着哲野,眸子中蕴了滔天的怒意,脸上却依旧平静。他说:“那个花妖对你而言,就那么重要么?值得你耗尽了半生的修为?”
哲野诧异的转身,见是茗然,不禁笑笑,他说:“小语她,就如同我的孩子,我不能看着她就这么死了。”
茗然脸如寒冰,他看着哲野,问他:“你知道,她命里该有此劫,如今你这么不管不顾的将她的魂魄救下,可知自己要受怎样的惩罚?”
哲野笑笑,他拍拍茗然的肩,突然很伤感的说:“师父,我知道,要顶下那十万天火,怕是这世上便再我这个人了。徒儿从没有恳求过你,这是小语的魂魄,师父,求你将她好好安放,等她醒来,好不好?”
哲野很少叫茗然师父,我甚至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伤感的样子。茗然看着那个样子的哲野,心下一软,将哲野推到他面前的瓶子推回到他跟前,恨声说:“你自己的徒儿,你自己管吧。”
哲野看着他,眼眸中颇为受伤,正要在说什么,那惩罚的天火已经悄然而至。哲野看着茗然,凄然的笑笑,将手中的瓶子从云端抛下,正要闭了眼睛,身边的哲野却将他猛地一推,只说了一句:“你的徒儿你管,我的徒儿,我救。”
话音刚落,十万天火精准的落在了茗然身上,他只留给哲野一个带了凄惨的笑脸,便瞬间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