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黄昏。韦妃素服淄衣,手脚锁着铁链,神情颓唐踏出乾祥宫。脸上再没有了骄横的神色。随后,乾祥宫众犯都身带木枷,脚缠铁链,绑成一排,由羽林军押解出宫。珍珠面上的血痕还未消除,也在众人之中绑缚而行。经过韦妃,韦妃冲她的脸上狠狠得唾了一口,玛瑙也跟着唾了她。珍珠略一转脸又迎上裘让怨毒的眼神。只见她嘴角一扯,面色凄然,突然冲向宫门,竟一头撞死在乾祥宫漆红大门上。
众人皆心惊。
只有韦妃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渗人。栖息在古槐上的一群乌鸦被这笑声震起,嘎嘎叫着飞了起来,掠过乾祥宫上空。珍珠的尸体被迅速拖走,红漆大门徐徐关上,羽林军贴上封条。
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爱情竟然可以演变成一场浩荡的斗争,在后宫的舞台上从不缺乏这样的表演,只是那些剧中人物永远的成为过去,她们最初争取爱情的初衷在宫廷势力的压迫下变得丑陋不堪。武媚娘从来不怀疑人对权利的贪婪,它在无声无息间吞噬了人们内心纯净的感情。乾祥宫的宫门就这样关上了,此后的几十年里,红墙围绕的乾祥宫冷落残旧,一切寂静如死灰。显赫一时的京兆韦氏从此没落,消失在大唐政治舞台上。而那位骄傲美丽的韦贵妃再也没有踏出过冷宫一步,没有人知道她是如何老去,没人知道她何时死去,再没有人关心过她的故事。
正午,日头当空。备受摧残的武媚娘被释放,走过一道一道禁门,她的两腿发软。
独自站在院子里,武媚娘抬头看天,阳光直刺她的双眼。苍白而美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媚娘深吸一口气,晶莹的泪珠滑过面颊。晴空竟飘起朵朵雪花。
隆冬时节,窗外飘雪,屋檐结出一排冰柱。天气寒冷,甘露殿内烧着火盆,饶是如此,李世民批阅奏折时,微微张口,水汽凝结就变成白雾。春盈将刚烧好的手炉给李世民递了上去。李世民接过手炉,伸伸懒腰,抬眼看看春盈:“一直忘了问你,你跟随韦妃有些时日了,为何会为了一个才人敢违抗自己的主子?”
春盈答道:“奴婢虽是韦妃的贴身侍女,却是武姐姐的旧识,贞观十一年,奴才还在掖庭宫当差,曾因郑婉言之死差点屈打成招,当时武姐姐挺身而出,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自己却备受折磨,在韦娘娘手下走了一趟鬼门关。”
李世民似乎陷入沉思:“哦。连你也与她有旧。”春盈何等冰雪聪明:“奴婢通风报信并不是为了一己私心,只是我不信一个能为奴婢挺身而出的武媚娘,会是祸害萧婕妤的凶手。”
李世民又问:“你深知韦妃心狠手辣,宫里宫外势力庞大,你就不怕?”
春盈摇头轻叹:“奴婢不怕,奴婢宫外无父无母,宫内亦无可拖累之人,早晚不过一死。武姐姐当初救我之恩,我无以为报,唯有让真相白于天下才不枉她当日舍身相救!”春盈此番话说的坦荡无惧。
李世民出言赞道:“朕最爱正义勇敢之人,没想到你一个小小宫女竟有如此襟怀,实属难得,王德荐的没错,你对朕的脾气。”春盈感激涕零:“多谢陛下,奴婢一定尽心尽力……还有一人请陛下开恩。”
李世民没想到春盈还敢开口提要求,好奇道:“是谁?”春盈说出一人来:“韦妃的侍卫坨坨,现在被关押在掖庭大狱等待发落。他高大威猛,力气超群,只是心智有些残疾,容易被人利用。不过他本性善良……”李世民打断道:“朕信你,这人就交给你替朕调教了。”
春盈跪下泪已盈眶:“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春盈替坨坨谢恩了。 ”王德掀帘入:“陛下,徐充荣在屋外又候了一天,叫老奴将这个交给陛下。”李世民接过展开一看,飞白体跃然纸上。
旧爱柏粱台,新宠昭阳殿。
守分辞芳辇,今情泣团扇。
……字体娟丽,见字如人,徐慧温柔婉转的声音仿佛在李世民的耳边响起。
一朝歌舞荣,夙昔诗书贱。
颓思诚已矣,覆水难重荐。
大雪纷飞之中,徐慧银装素裹,如同雪人一般茕茕孑立在风雪之中。李世民出门,将一斗篷披在徐慧肩上。徐慧终于盼到李世民谅解:“媚娘之事,臣妾连日思过……”李世民轻叹:“非你之过,不必说了。”徐慧瞬间流下清泪两行,倒在李世民肩头。
窗内的春盈将这一幕看在眼中。
春盈暗自揣度,每日赋诗一首,笔耕不辍。徐充荣,你对陛下情真,对媚娘意假。
藏书馆也被白雪覆盖,只见武媚娘一身宫女打扮,身上并无多余饰物,朴实中更添几分妩媚。武媚娘烧一炭盆,正将书简一本本摊开烘烤。小端子入:“武姐姐,你这是干什么?”
武媚娘神色淡然:“书馆藏书众多,有些书靠近窗棱,连日下雪,怕起了潮气,拿出来烤烤。”小端子伸手就要烤书:“这些重活还是让奴才来吧,仔细累着您了。”
武媚娘制止道:“行了,你笨手笨脚的,帮我事小,烧了典籍事大。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点小事难不倒我,你放心吧。更何况与书为伴,正合了媚娘心意。”
小端子听了,对武媚娘的崇敬又多了几分。
一女子人未入声先到:“武姐姐,这般仔细的事情,小端子干不了,还得春盈来帮你。”她掀帘而入,武媚娘闻声转身,是故人春盈。小端子见是她,十分不爽:“如今春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