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随手脱了朝服顶冠,递于王德,口称:“父皇!”一路扑至龙榻前。见媚娘双目垂泪,握住李世民的手,一众御医在旁商议。李治与媚娘对看一眼,复又扑至李世民床前,泪眼婆娑道:“父皇,是治儿。”只见榻上李世民面如金纸,呼吸急促,双目紧闭,更有一御医为其左臂箭伤之处清疮。
媚娘扶起太子,李治问道:“父皇何以一病至此?”武媚娘让王德端来坐榻,用眼神示意李治坐下。王德道:“太子殿下,陛下这是箭伤未愈,有御医在此帮陛下调养,静静休养一段时间,便无大碍。”
李治欲怒:“本宫不坐,王公公,你是跟着父皇多年的人了,怎么能让父皇受了箭伤?还有你们一个个,这一路是怎么伺候的。”众人见太子发怒,全部跪在当场。王德亦跪下:“老奴心中有愧,任由太子殿下责罚。”
唯武媚娘却出言责备道:“太子殿下,你先坐下说话。陛下此时仍在病中,需要静养,你这样兴师问罪,闹得甘露殿鸡飞狗跳又尽了什么孝心?”李治见媚娘如此说,便不甘地坐下道:“媚娘,父皇昏迷未醒,我这不是着急心慌么。行了,你们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请殿下赎罪。”心系李世民病情,武媚娘也有些焦躁:“无关的人都退下,大呼小叫,御医怎么给陛下诊病。还有,王公公你别走。”
王德正要指挥众人退出,听武媚娘如此说只好留下侍立一边。李治看了媚娘一眼,道:“……怪不得父皇提前退朝,几件大事都交由我代为处理。刚才我就见父皇脸色不对,哪知道已经成了这副模样。”
武媚娘劝道:“治儿莫慌,陛下只是旧伤未愈,一路辛劳,身体虚弱,今日却又坚持亲临回城仪式。骑马过城门朝堂,觐见文武百官,更是耗损了心脉,下朝后便支撑不住。”
李治满面忧惧:“那你们俩怎么不劝劝他,莫要举行兴师动众的回城仪式。况且父皇何时中箭,往来文书从来未提,你们这是刻意瞒着不让我知道!”王德不知如何解释,用眼睛看武媚娘。媚娘道:“治儿,两军对垒之际,陛下中箭,本就是机密军情,若走漏消息,不慎被敌军获知,又哪来驻跸山之捷?”
李治思索:“这么说,父皇中箭还是此前的事情?那他又怎么会……?”
武媚娘见御医已经清疮完毕,李世民面色也已渐渐好转:“细节待回头再向太子殿下禀报,还是听听御医怎么说的吧。”
御医上前跪拜:“启禀殿下,箭伤有毒,幸当时有药王解魂散及时排毒,可惜尚有少量余毒已随风邪侵入体内,再加之一路旅途劳顿,才落下病痈。”武媚娘听御医如此说也慌了神:“余毒未清?这可如何是好?”又用手试了试李世民的额头,“好烫!”
李治泪眼盈眶:“箭上有毒,我说呢,父皇身经百战,铁打的身体,怎么会经不住区区的一个箭伤。 ”王德双膝一跪掌嘴道:“老奴该死,老奴该死,都是老奴这不长记性的脑子,要是头天晚上用了药就好了。”御医劝道:“王公公不用过于自责,其实这点余毒对陛下的龙体无大碍。”武媚娘示意王德站起来。
李治仍是担心:“怎么无大碍,父皇昏迷已经有一个时辰了。”
御医:“微臣倒不这么看,陛下此时已经回到宫里,不比在外面艰难。此时得胜回宫,心神一松,这才会高烧昏迷,人事不醒。其实这样一来,将这毒物统统发出来倒是好事。殿下放心,这箭伤余毒都不至有性命之忧。只是不能过多思虑,至少需好好调养一春一夏。微臣给陛下诊病治伤也有二十多年,陛下的龙体微臣最清楚,龙体原本底子好,毕竟不比年轻气盛之时,这番在辽东又多少着了些寒气。多说一句本不该臣说的话,万事随心走,万病由心生。你们要多劝劝,这段日子,尽量让陛下少操心些国事,以免让这余毒渐成沉疴便是。”
武媚娘这才略微放下心来:“如此说来,殿下,恐怕前朝的国事还需要你料理一段时间。”李治垂泪,摇头道:“父皇以九五之尊亲征高丽,已属不易。身为人子,不能替父分忧,我心里万分愧疚。王德,临行前,我千叮咛万嘱托,你们这些随扈的怎么会让父皇亲自上阵打战,还受了重伤呢?你去把李勣将军召来,我倒是要问问他。有他这个大将军在,怎么父皇还要几次三番亲自上阵杀敌!”
榻上李世民却忽然缓缓道:“问什么问啊。多日不见,太子威仪见长啊。上阵杀敌,都是朕的主意,谁还能忤逆了朕不成。”李治、媚娘二人扑至李世民榻前,一人称父皇,一人称陛下,二人激动万分。
媚娘扶李世民坐起靠好,李世民勉强露出浅笑,对李治道:“治儿,去把房相和长孙司空叫来,朕与你三人有要事相商。”媚娘劝阻道:“还是等陛下好些再说吧。”
李治也劝:“若不是什么大事,交给儿臣处理好了。还是听御医所言,父皇宜将万事先放下,养好身子再说。”李世民笑道:“怎么朕的话大家都不听了吗?”
武媚娘与春盈二人在御花园中赏花,春花烂漫,芬香扑鼻。媚娘换了宫装,神色清朗。春盈好久不见媚娘,十分想念:“虽然龙体暂时抱恙,不过陛下有这样一个太子,倒是也欣慰得很。”
媚娘执她之手:“你这一年在甘露殿伺候起居,应该看到了不少,跟我说说。太子可像大家说得那样做事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