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纪明云瞅见对面一个做糖人的,手艺高超,不一会儿就吹出一个半臂高的糖娃娃。他从小就喜欢这些小玩意,但当时纪老爷管得严,这种小东西是不准带回家的。久而久之就成了心病,如今二十好几的人了,看见之后依然心里痒痒。
他转过头:“南夏,我要去买糖人。”
韩南夏应了一声:“要什么样的,让人去买。”
“他们说不清楚,我自己去。”撂下这句话纪明云就冲了下去。没有韩南夏的吩咐,他的亲卫也都不敢拦,只能眼睁睁看着纪明云离开。
韩南夏暗笑着,摇了摇头。
那人技艺非凡,没过五分钟两个活灵活现戏装打扮的小人就做好了。韩南夏隔着一层楼都能猜出那是奉光帝和西阳王,历史上的两个人,早化作了灰,和他们没半点关系。可纪明云最喜欢以两人为原型排的那出《夺宫》,遇见演得好的戏班子都要红眼眶。
纪少爷拿着两个糖人乐颠颠地往回走,一时没注意撞上一个人。
“每长眼睛啊!”那人恶狠狠的,指着被糖人弄污的衣服,嚷嚷道,“爷今天新换的衣服,怎么赔?!”
一群人围上来,也跟着叫嚷着“小子,快赔”“要不让你尝尝我们拳头的味道”云云。
纪明云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就愣住了,再抬起眼,看见那张熟悉的粗鄙的脸,眼眶都涨得通红,只觉得浑身血液逆流,头脑发热,手却冷得哆嗦。
那是黑三。
这辈子纪明云从未刻意去寻上辈子的仇,但此时再碰上,只觉又回到了那个冬天,那孤立无援,只能死死捂住头,听拳脚棍棒打在自己身上的声音,全身上下痛得麻木。
坐在二楼的韩南夏一下子直起身子,定定瞧着底下着一幕,皱了皱眉,向一旁的手下打了个手势。
四个穿黑色军装的亲卫当下走到街上,把纪明云和黑三等人隔开,恭恭敬敬向纪明云行了个礼:“纪少爷,您没事吧?”
纪明云低垂着眼,摇了摇头,径直向二楼韩南夏处走去。
黑三等人脸色顿时变了,他们看四个亲卫的打扮,又听那一声“纪少爷”,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己冲撞了哪路神仙。四个亲卫还在旁边站着,没有指示,他们也不敢走,就在那儿站着,抖若筛糠。
纪明云上了楼,眼角还泛着红。
他没回自己的位置,而是毫不在意地直接坐到韩南夏怀里。
韩南夏僵了一下。纪明云很少这样主动地亲近他。
纪明云把头埋到他颈窝里,手搂着他的脖子,闷闷道:“南夏,我讨厌他们。”
“你让人打死他们好不好?”
别人不过撞了他一下威胁了他几句,他却要人的命,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都太狠了些。众目睽睽之下,在韩南夏自己的地盘里,即使打死的是几个平素作恶多端的地痞流氓,他也不免背上一个“滥杀”的名号。
纪明云管不了这些。
他就着这个姿势在韩南夏脖子上落下一个软软的吻,呵出一口气:“南夏,我害你做个昏君,你愿不愿意?”
韩南夏没接话,看着他不自觉地颤抖着的泛红的眉眼,捂上他冰凉的手,叹了口气,安抚性地吻了吻他,向一旁侍立着的亲卫挥挥手,淡淡道:“按少爷吩咐的做。”
纪明云再次把头埋了下去,嘴边泛起似有若无的残忍又悲凉的笑意。他也不比黑三他们高尚多少,不过都是仗着自己的优势地位,嚣张跋扈,甚至拿人的命都不当命罢了。他甚至还不如他们,他此时的强势,不过是靠眼前人换来的。
韩南夏在他耳畔低声道:“阿云,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你的。只要你不离开我,无论什么事,我都愿意为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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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是月余。
这么多年下来,整个燕明几乎没有不认识这位纪少爷的。其他地方的人也多少听说过这位的名号——去年夏帅率部终于拿下了青州省,之后没等休息巴巴地就赶回燕明来,传说不就是为了这位么?
纪明云自己却是气闷的。他清楚自己干的是什么事,可是不喜欢别人暗地里说他。因而这天他白天去了一趟街上,晚上回去就气鼓鼓的。
韩南夏这两个月没事,一直留着燕明,晚上办完工回家就看见纪明云板着脸在院子里坐着,郁气隔着三米都能感受到。
他笑了笑,走过去弯下腰亲亲他的下巴,刻意放柔了声音调笑般问道:“少爷这又是怎么了?”
纪明云抬起眼皮懒懒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旁边跟着他的小厮顺六嘴快接口道:“少爷今天又听见街上有碎嘴皮子在说少爷是您的……”
纪明云横了他一眼,顺六顿时讪讪地住了口,末尾两字都转了音儿。
韩南夏还是听明白了是什么意思,笑道:“原来阿云还计较这个。不过这辈子大概是没希望了,下辈子让别人都以为我是吃少爷软饭的好不好?这样总扯平了。”说罢还摸摸他的脸。
纪明云小小地看他一眼,嘟囔着:“尽说没谱的。”心情却显然因为他这玩笑舒畅了一些,但依然闷闷的没个笑模样。
“我算是理解为什么有烽火戏诸侯了。”韩南夏微叹口气,把人搂起来,“阿云要怎么才开心?我做饭给你吃好不好?”
韩南夏天生机敏,学什么都一点就通,学做饭都比别人快。而且他做饭唯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