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既然出了这样的大事,虽然胡惟庸连一句话都没说,便离席而去,两人却没单子怪罪相爷。宋寅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萧逸然尽管知道,只是不便告诉他。只能含糊地说道:
“宋老先生,看相爷的表情,今天相府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如此,我们不妨改日再来商量正事吧。”
宋寅也是个老于世故的人,不用萧逸然提醒,也知道相府有大事发生,便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相继从相府角门离开了。
胡惟庸共一妻六妾,生育八子七女,坠车而亡者乃最宠爱的小妾李氏的所生,也是胡惟庸八个儿子中最小的一个,今年刚刚十四岁,名叫胡玉庭。由于次子性格与其母李氏仿佛,善于察言观色,心机深沉,所以很得胡惟庸喜爱。
一听是胡玉庭坠落马车身亡,胡惟庸既心疼又愤怒。随管家胡欣来到门房处,见爱妾李氏正扑在胡玉庭的尸体上痛苦,胡惟庸脸色铁青地走过去,安抚了李氏几句,便详细询问事情的经过。此时,给胡玉庭驾车的家人,一直跪在门房的地上,浑身颤抖,也不敢抬头看胡惟庸。管家胡欣问一句答一句。
“小四,小公子是如何坠车的?”
“早晨,公子要到鸟市中逛逛,便命小人驾车前往,一直转到临近中午,刚好遇到府里外出采买的胡磊。从胡磊口中,公子得知画舫歌女,怡然居的主人萧逸然正在府中,便命小人火速赶回。”
说到这里,小四停下来,害怕的都语不成句了。
“接着说。”
胡惟庸怒喝一声。
“公子嫌小人驾车太慢,一直催促,甚至要抢夺小人手中马鞭,要亲自赶车。”
“后来呢?”
“小人不敢违拗,只得把马鞭交给公子,公子接过马鞭奋力一抽,马匹长嘶一声,沿街狂奔起来。结果路过一处地摊时,被摆在地上的竹筐绊了一下,马车一阵剧烈摇晃,公子一时没有坐稳,就……”
“拖下去,乱棍打死。”
胡惟庸说完,拉着李氏转身往后宅走去,根本不听后面传来的小四的哀求声。
小四是本地人,原名翟恩思,于家中排行第四,因名字拗口,故大家都习惯称呼其小四。来到相府做家丁也有两个年头了,一向老实本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被胡玉庭看中,专门要他给自己驾车。如今,胡玉庭意外坠车而亡,丞相胡惟庸一是心疼儿子,二是为了安抚李氏,便迁怒于无辜的小四。
有相爷的一句话,没有人敢为小四求情,胡欣安排人把小四拉下去,没几下便打死了。胡欣派人把小四的尸体给他家里送去,甚至连一文钱的银子都没给。
小四家人从送小四回来的相府家丁口中得知了事情原委,心中不忿,马上便到应天府击鼓鸣冤。府尹王立道命人把喊冤人传到大堂,一听竟然是状告当今丞相胡惟庸滥杀无辜的案子,一时没了主张。不用去勘验现场,王立道也知道翟家人所告是实。若不是过于冤枉,谁会没事高发百官之首的相爷。王立道看着手中的状纸,思来想去就是没有好办法。王立道对丞相胡惟庸的为人,十分清楚。近年来,自己在这应天府府尹的位子上,可是没少和相府的人打交道。相爷胡惟庸随着圣上的信任,在朝廷百官中的威信与日俱增,也养成了相爷说一不二,嚣张跋扈的性格。凡事,若顺其心意还好,如若不然,不是丢官就是性命难保。
都说京官难做,对此王立道是深有体会。最后,王立道只得先打发翟家人回去等候传唤,自己带着状纸,备办了一份祭奠之礼,前往相府,一是为相府小公子新丧走走过场,关键是想看看相爷是什么意思。
来到相府,让王立道郁闷的是,胡惟庸竟然没有出面见自己。只得放下祭礼,无精打采地返回府衙。
“老爷,还是把状纸交给圣上吧。”
师爷的话,王立道不是没想过,原本想先去探探丞相的口风,然后再呈报给皇上,既然胡惟庸不见自己,干脆呈上去得了,就是皇上怪罪下来,自己也只能受着了。让府尹去审丞相,就算自己有那个胆子,也没那个权力不是。
王立道没想到这次到午门递交手本,竟然顺利的出乎意料。很快内侍出来,就把王立道宣了进去。来到御书房,王立道跪倒在地,山呼万岁之后,静静等待朱元璋的示下。
“此事可真?”
“微臣亲自到过相府,相府小公子身亡是实,也从相府家人口中求证了事情的经过,与翟家状纸中所言分毫不差。”
“按大明律该判何罪?”
王立道听圣上如此问,心里暗道,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回陛下,杀人偿命。”
“如此清楚的案子,为何还要递到宫里来?”
虽然朱元璋的语气很平淡,还是吓得王立道出了一身冷汗。往常也不是没进攻面圣过,像这次一直让自己跪在地上回话,还是头一次。
“陛下,胡丞相……”
“不是有句话叫‘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吗?丞相怎么了?”
“是,是。”
王立道只剩下磕头了。
“传旨。”
朱元璋刚刚说出这两个字,就听内侍禀报道:
“陛下,胡丞相求见。”
“让他进来。”
胡惟庸不是不想见王立道,当翟家人到应天府喊冤时,胡惟庸就知道了。至于王立道前来相府吊唁,胡惟庸很清楚其真正来意。不管自己见不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