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白本想和颜悦色的对何掌柜,因为她对何掌柜这人是十分喜欢的,他是好人。但一想他是替锦逸办事,便再也挤不出什么好看的脸色,索性开门见山的问:“锦逸叫你来所为何事?”
好一个所为何事!看来公子伤她很深,如此疏离的语气,就是当初她险些吃霸王餐,大闹庆云酒楼,也不曾用过这样的语气。才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却有种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觉,好荒凉。
“郡主聪明人,想必已经猜到了。公子说十分感激郡主当日替他赎身,欠下的六万两银子,这笔债务,理应记在他的头上。郡主,这是六万两银票,你好好数数。”
何掌柜从怀里掏出一个大红布包着鼓鼓的东西,递给她,“好好数数吧,无忧郡主。”
想也不用想,那是一堆银票。没睡醒前,她做梦还不起六万两银子,被一大群狼狗追着,她爬到树上,那些狼狗便在树底下发疯的叫,她咬牙坚持啊坚持啊,最后一个手软,掉进地上,立马被狼狗们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苏醒后的片刻,她曾贱贱的想,能做出这样的梦十分不容易,往后要多做些这样的梦。起码梦里她清楚的记得,那六万两银子是替锦逸赎身所欠。从这点来说,锦逸就算想与她分的一干二净,也是不可能的。
因为,她永远是他的债主,哪怕,她顶上还有来自另一个债主巨大的压力。对于这样巨大的压力,她甘之如殆。
可现在,何掌柜拿来了六万两银子,她理应非常高兴,再也不用为这笔债务担忧了。可她觉得心里堵得慌,好比一直照看的邻居不打一声招呼替她付好了一年房租就走了,又比如一直攒钱想买的某种东西,忽然大降价随便就能买到了。她乱七八糟的比喻了一番,发现没有什么比喻能形容她此时的心情。
她极不情愿的发现,原来,就算锦逸说的那样决绝,就算锦逸把那匹布一剪一剪的剪成碎片,她以为自己能放开,却发现对那段情,不过是锦逸单方面打了个死结,而她这边,那些情愫忽然一夜春风来,一夜间遍布整个心房。
她的锦逸,真的决议同她划清楚所有界限。
眼泪像决提的大坝般,汹涌流出。她舍不得的究竟是锦逸还是花在锦逸身上的那些心思?她分不清楚,这六万两银子若是收下,往后,便再也没有理由去找他了。
其实她也并不一定会去找他,只是希望能有个权利去看他。但现在这六万两银子奉上,她连见他的权利也没有了。
何掌柜低着头,对她的极力克制的哭声置若罔闻,“无忧郡主金枝玉叶,在下替郡主算吧。”
“五十两,一百两,两百两,三百两,四百两……”像她挺爱财的一个人,今儿个竟都不愿意动手数银票,可真是怪事一桩。何掌柜心不在焉的数着银票,明白对公子,她兴许真的付出了真心,才会如此难过,以至于连一直喜欢的银票都不愿意数了。公子实在造孽,这个孽造的很大。
“三千两,三千一百两,三千二百两……”
“不用算了,你走吧,这钱我是不会收的。当初替他赎身,是我心甘情愿的。这笔债,我很愿意靠自己去还。你跟锦逸说,他不必觉得对我有什么亏欠,再见。”
何掌柜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把银票放下后,跐溜一下跑出去了。他害怕迟疑一秒钟,她便会追出去把银票还给他。
可是,他跑了好些路,在拐角处停下,懊恼的察觉还有件事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