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云起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马车,微微皱眉:“男女同乘,恐怕于礼不妥。我向官驿另要一驾马车,跟在蒋姑娘后面便是。”
“那驿站的马车,岂能和我府上的相比?到时候少不得又要配合你的快慢,平白耽误了行程。车外都是我的人,车里面我们三个对你一个,还怕你毛手毛脚不成?”蒋凝秋本来就不吃古代男女大防的这一套,在京城中还稍微注意着点,出门在外没人看着,可就更没什么顾忌了。况且,她也真心觉得驿站的车老马也老,赶路的速度上不去,她还等着早去早回陪弟弟呢。“而且,我这儿也有些有关厉州的消息,想与武公子探讨,就请不要推辞了。”
武云起似乎还想在说些什么,但是听见最后一句话,却是神色微动,将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改口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驾马车是专门用来出门远行的,内里宽敞舒适,角落有暗格可放置书本干粮等物,正中与两边皆可坐人。武云起上了车便在紧挨着车门的地方坐了下来,神态也不如方才在车下时那般泰然自若,反倒隐隐有些拘束。蒋凝秋见状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这人在游街当日被丢香囊时不知所措的样子,忍不住在心中暗笑。她很厚道地没有出言揶揄,开门见山直入正题:“前几日,我去拜访了太子殿下与谢少卿,得到了一些消息。”
武云起眉头一挑:“愿闻其详。”
于是蒋凝秋便将来龙去脉简述了一番,只隐去了周迟要她寻找颜时这一节。虽说从先知先觉的角度来讲她绝对信任武云起,但如今的周迟却未必,擅自将此事不加遮掩地说出来,总觉得不太妥当。
“……事情大致便是如此。”蒋凝秋顿了顿,接过画屏递来的茶杯,抿了一口。“武公子觉得如何?”
“殿下的意见,倒是与我不谋而合。”武云起沉吟片刻后道,“并且,我当初在厉州的所见所闻,也基本可以佐证这些推测。”
“怎么讲?”蒋凝秋一听他如此说,顿时有些好奇。无论是周迟、谢擎深还是她,终究都只是纸上谈兵,没有亲自去过西南,自然无法像武云起这样获得第一手资料。毕竟最先将这件事捅到大庭广众之下的,还是面前的这位探花郎。
“此番两州的灾祸,很可能是出于人为。”武云起道。
“人为?”蒋凝秋怔住。这旱灾不是老天爷造的孽么,怎么还成了人为了?
“厉州境内有一高峰,山间有瀑布,数千尺飞流直下,声若雷鸣,故此得名雷鸣山。瀑布之下是一方深潭,潭底多处中空出口,条条支流回归地面,遍布两州各地。”武云起道,“西南自古多干旱,但瀑布源头的高原却是终年积雪,融化成水顺流而下,经久不竭。故此,哪怕是数月无雨,只要雷鸣峰不倒,瀑布仍在,节省一些,咬咬牙,总能挺得过去,绝不会造成如今赤地千里的景象。”
“你是说……”蒋凝秋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有人截断了瀑布的源头,导致河水断流,这才扩大了旱灾的危害?”
“不错。”武云起颔首,“我来到厉州时正是早春三月,恰逢冬雪初融,水流本应比往常更加湍急,可用来灌溉农田。然而实际上所见到的,却是干涸的河床与龟裂的土地。据当地百姓所言,二十六年腊月曾有猎户在雷鸣山中发现了某种东西,层层上报过后,知州王遂竟然亲自带了人过来,进山走了一趟。再出来后,便下令封锁山林,不许百姓上去砍柴打猎,而那名猎户以及他的妻女,此后也再无人见过他们。也是从那之后,从雷鸣山上流下的河水越来越少,又兼久久不雨,终究彻底干涸。”
“那猎户,该不会被……”听了武云起的叙述,蒋凝秋心中有些发凉,对于此行的前景又多了几分担忧。
武云起道:“先前因为要返回京城参加殿试,我也无法在当地停留太久。此番去临清,或许便能进一步查明雷鸣山的真相,包括前任知县汪明城突然辞官的原因。”
“辞官的原因?”
“雷鸣山所在之处,正是临清县辖内。”
这一个惊天新闻把将蒋凝秋砸得目瞪口呆,说不出半句话来,只能愣愣地望着武云起。她的脑袋里面,无法遏制地盘旋着一个念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说……你是故意的吧?
考虑到武云起爱挖坑等人跳的恶习和勇于作死的精神,蒋凝秋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实在靠谱。“……武公子,”她忍不住出言确认,“当初我问你能否高中,你说会试头名,殿试探花,难道……从那个时候起,你就已经计划好了后面这一系列的事情?”
这岂止是胆肥,简直就是胆肥啊!给谁挖坑不好,在哪儿作死不好,偏偏去给皇帝挖坑,偏偏跑到皇帝眼皮底下去作死,你就不怕挖着挖着把自己埋了,作着作着就真死了吗?
“蒋姑娘多心了。我前次去厉州,其实只不过是清明回家乡为父母扫墓时,恰巧路过。”武云起老神在在地回答,“向圣上揭露灾情一事,只不过是临时起意而已。”
蒋凝秋听到他这么说,才终于松了口气,暗叹兄台幸好你还没有完全放弃治疗。不过即使是这样,也改变不了武云起如今正在自找麻烦的事实。“讨论暂时到这儿,”她无力地靠在身后的软垫上,“信息量太大,让我先缓缓。”
和这么个作死小能手组了队,她可得好好考虑一下自己今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