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在白门楼受刑那一天,郭嘉带着司马黎回到了许都。
他们走得很慢,都是郭嘉为了照顾她受孕的身子,就怕路上太过颠簸累着她。好在眼下司马黎没了孕吐的反应,加上心情愉悦,也就不曾觉得疲累。
刘备没让曹操等太久,张口提议杀了吕布。曹操见着眼前的杆,立刻顺着爬了下来,也没耽误时间,第二日就命人将吕布拎到白门楼斩首。
也就是今日。
“他……他们会葬在哪里?”司马黎拉了拉郭嘉的袖子,问道。
车子行得很慢,却也极为平稳。赶车人是曹操给找来的,保他们一路平安回许。郭嘉是个闲不住的人,搬了一摞竹简上车,自己坐在一边细看,给司马黎备好软垫,让她靠着休憩。可她不要那软垫,就喜欢腻在他身上,这回也睡不着,近半月在徐州的经历又重现脑中。
吕布死了,扶霜也死了,张辽降了,陈登此刻也不知在哪。
“吕布是罪臣,主公许会让人将他薄葬了。”郭嘉放下竹简,将她往怀里带了带,补充道:“至于他的妻女,应不会受到过重的责难。”
曹操尚俭,最不喜繁重奢侈之礼,他也曾道自己百年之后要薄葬于地下,还命曹氏宗族也如是办。如此,他虽容不下吕布,心中也依旧存有惜才爱才之情。
“至于元龙,过阵子会随主公一同回来,到时我们再叫上文若,一同聚聚。”郭嘉知道她担忧什么,轻声细语地一一讲与她听。
“扶霜呢……?”
那天她与郭嘉重逢时满身是血,自然被他问了个清清楚楚。得知扶霜自裁后,他便长叹一声,让她不要多想,思虑过重,转移到了孩子的话题上。在那之后,两人就没再提起过扶霜的事。
她一直等到吕布毫无胜算之时,才甘心结束自己的生命,用另一种方式殉了情。无论如何,她定是不可能与吕布葬在一起的,不知道会被如何安排。
郭嘉轻拍了拍她的背,好言说道:“元龙会把她好好葬下的,放心。”
他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她安心罢了。不过陈登也不是心狠至极之人,也不会苦了这乱世中的一叶浮萍。
司马黎因此安下心来,只是在回到许都后不久,她又无意间窥到郭嘉独自凝神深思。
许是与郭嘉在一起过得久了,连她也被染上嗜睡的毛病,每日必午睡上一个时辰。
郭嘉偶尔会陪她一同睡会儿,这日他不困,她自己躺了小半个时辰,依旧没有困意,大概是身边少了个人的缘故。她坐起身下床,最后在院子里找到了郭嘉。
他背靠着门槛坐在廊下吹风,一臂搭在立起的膝盖上,手里拿着一把匕首,看着它若有所思。
司马黎走近了一看,只觉那匕首的样子很是熟悉。
铁色的金属泛着晦暗的光,刀锋极利,而它把柄上的雕纹又是那样的柔和优美。
那一日她带着这匕首来到郭嘉的营帐,被他顺手丢到一边去之后,也就忘了它的存在。没想到郭嘉将刀刃上的血迹清洗干净,又将刀收了起来。
他断然不是有着收藏癖的人,这刀是扶霜的东西……
司马黎心下一动,走上前去,从身后环上了他的腰,头也缓缓靠上了他的背。
“醒了?”郭嘉不动声色地将匕首收起来,侧过身抚上了她的手。
“别藏了,我都看见了,你手上拿的什么?”司马黎向前靠了靠,头贴在他的脸颊边,目光探向前方,确切的说,是看向他的袖间。
郭嘉眼见藏不住了,无奈地笑了笑,只好顺手将匕首取了出来。
“你为何把这刀带在身边?”她拿过来反过来正过去地看了看,这刀做工讲究,成本不低。扶霜应是早就备好了这把刀,就待心火燃尽之时,一刀结束自己的性命。
她将刀仔细地扫视了几个来回,终于在刀柄的一侧瞥见一个刻好的篆字——“羊”。
因为这个字,这把刀倒不似是扶霜之物了。
“你说,这个’羊’字,代表了什么?”她将刀柄拿进了些,对着柔和的阳光仔细看了看,清淡的光线填补了雕痕,使整个字泛起莹莹的光。
郭嘉刚才想必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这把匕首,说不定就是揭开戏志才真正身份的线索。
“许是姓吧。”郭嘉琢磨着说道。
扶月扶霜从未说过自己姓什么,大家都只叫她们的名字,只因着姊妹两个皆是孤儿。既被戏志才收养,应当也是随他姓才对。
莫非戏志才真姓为“羊”?
三国时期并没有什么姓羊的名人,可到了几十年后的魏晋,就是名士并起,英雄辈出之时了。即便戏志才并不出名,他的后代一定是能留名青史的赫赫英才。
“兖州有一世家大族,姓羊。好比豫州的荀氏。”郭嘉张口缓缓道来,又觉得奇怪:“他们偏安一隅已有多年,很少有族子出任中央官职,并不活跃。”
“也许……就是从他开始,羊氏才开始逐渐步入这天下的棋局,有机会执掌一子。”司马黎回想起几个魏晋时期有名的羊姓人物,渐渐解开了心结。
其中有个羊氏族女,便是司马懿未来的儿媳妇。还有一个名为羊祜的青年,也是名噪一时的大将,与陆逊之子陆抗也是君子之交。
说到司马懿……
“司马懿现在在许都?要不要去见见他?”司马黎戳了郭嘉一下,没戳到肉,指尖反而触上一块硬骨。
郭嘉斜睨了她一眼,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