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连凤玖出了太夫人的屋子,见着天色还早,便转身进屋取了早上刚扎好的纸鸢就往外头走。
这两日她和住在庄子口的方家四妞处得热络,方家有三个丫头,四妞下面还有个幺妹,今年才刚满五岁,正是奶声奶气、粉嫩可爱的年纪。昨儿小丫头说想放纸鸢,连凤玖便是二话不说回来就扎了一个,却是捣鼓了大半天,又请老庄头的儿子帮了些忙,这才把这蝴蝶纸鸢扎出了精致漂亮的感觉来。
“就是不知道飞不飞得高。”连凤玖一边出门一边嘀咕,正巧遇着来送鲜果的张家嫂子。
“九姑娘出去?”张家嫂子见着连凤玖,顺手便指了指托盘里的鲜果道,“这些都是新鲜摘的,给姑娘和太夫人尝个鲜。”
连凤玖笑着点头,顺手拿了两个青果子放在了随身背着的布包中,然后俏皮道,“先给我解解馋吧,嫂子一会儿可别和祖母说。”说罢便是在张家嫂子爽朗的笑声中飞快的跑出了门。
庄子里的小道都很窄,也远没有城里的官道造得那么讲究。遇着接二连三的雨水天,那小路很容易就泥泞不堪,而当天转晴以后,遇着风,尘土便会铺面而来。
不过庄子有庄子的乡野闲趣,尤其眼下临近盛春,路边开满了五颜六色不知名的野花,举目望去一片姹紫嫣红,倒让连凤玖忍不住的哼起了小曲儿。
可走了不过小片刻,连凤玖就看到不远处有一顶高头软轿缓缓摇来。
轿子娇小,却精致有型,流苏的轿帘在轿夫微荡的晃动中轻摆成韵,飘散在风中,宛若被吹开的花丝一般意境如仙,令连凤玖不免有些错愕。
乡庄山脚,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顶代步的软轿,更何况那抬轿子的两个轿夫身着的衣衫虽朴实无华,却因为日头的反射而折出了碎银般的光,一看就是丝蕴阁的横纹锦料,这料子一匹少说也要四、五两银子,那这轿子的主子只怕身份来头不小。
如此一想,连凤玖便自然的停下了脚步立在了田埂边,心中不禁有了些猜想。
不一会儿那轿子便微晃靠近,果不然就在连凤玖的眼皮子前停了下来。
轿帘微掀,化着精致妆容的苏妙弋便探出了头。
“阿九。”
“苏姐姐。”连凤玖黛眉弯弯,屈膝行礼。
苏妙弋笑道,“你知是我,竟半点也不惊讶?”
“庄子上鲜少有如此精致的代步软轿,我便猜应是姐姐。”
苏妙弋笑着颔首道,“本我也不想如此引人侧目,不过宅子里代步的也就只这一顶小轿而已,没得选了。”
“姐姐这是要去哪里?”连凤玖有些好奇,顺着苏妙弋轿行的方向,只有老庄头的家舍和她同祖母落脚的舍庄两处宅子,再过去便就是天音山的山脚了。
“去先人祖坟祭拜。”苏妙弋直言道,“再过两日我便要回宣城了,恐怕清明前后是来不了了,便就提早尽一份孝心。”
连凤玖恍然大悟,“姐姐之前说先人的祖坟,原来就是在天音山上啊。”
“那山头还有名字?”苏妙弋显然不知。
连凤玖笑道,“取天悦和音二字。”
“倒是优雅。”苏妙弋含笑侧目,忽然正色又道,“阿九,晚上你来我这儿用膳可好?”
苏妙弋这话说的随性,仿佛不过是临时起的意一般,透着一股子暖心的亲切,却也叫连凤玖不知要如何应答。
可见她神色微紧,苏妙弋不禁又笑道,“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唐突了,既是诚邀,本也应该郑重的下个请帖的……”
“不不,苏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听闻苏妙弋这么一说,连凤玖又不好意思了起来,“只是姐姐这儿新宅乔迁,又是尽先人之孝道,我若是不答应,却是拂了姐姐的面子,可我若是答应,却也不知道要带些什么乔迁之礼才好。”
她如实坦言,倒让苏妙弋心中顿时生出了些许的好感,不由得柔了眉眼道,“我请的如此随意,你便大大方方的来,哪儿还要带什么乔迁之礼,你我今日以姐妹想称,自然不讲究这些。”
连凤玖闻言犹豫了起来,见苏妙弋一直静静的掀着轿帘等着她回答,便是硬着头皮道,“如此我一会儿便去姐姐的新宅叨扰一晚。”
“好。”苏妙弋笑着点头,然后轻轻的放下了轿帘。
明媚的柔光随之一暗,浅影瞬间从苏妙弋的头顶笼罩了下来,而她脸上那随和淡柔的笑意也渐渐变得凉薄无暖起来。
金钗玉翎,珠光绰绰,粉妆盈盈,却映衬得苏妙弋的脸庞愈发的清冷如水。
连凤玖,连凤玖……若说她注定是这场争斗中的一颗棋,那她苏妙弋自己呢?她自己又是谁的棋子?
皇权在上,连她苏妙弋都不免因此而心动,又何况是蛰伏了将近二十年的王爷?
想到这里,她不由的紧握住了拳,隐隐的发出了一记嗤之以鼻的轻笑。如此的感春悲秋,不过是一颗棋子在怜悯另外一颗棋子罢了,她本就自愿做那毫不起眼的垫脚石,所谓王妃,不过就是皇权禁锢下的一个贵仆,有何可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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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一刻,黄昏渐沉,连凤玖如约而至。
只见她身着一袭水芙色缎织掐花对襟外裳,锦绣三线绣的茉莉淡淡的开满双袖,乌黑如墨的青丝绾成的半碎弯月髻上带着一支梅英采胜簪,淡色的流苏随意落下,和袖口的茉莉相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