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和的长辈方医生仿佛看出岳红那双碧蓝色眼睛肿的惊诧,微微轻叹一声,慈爱地将岳红的手放回被窝,“孩子,好好休养吧,你还很年轻,要珍惜自己。”
转头又给辛东来说话,语气却粗了很多:“东来啊,不是伯伯说你,你也太粗心了嘛,上个月结婚,这才过了多大一会儿时间,那么欢实的一个媳妇儿怎么就给弄成这样儿啦?以后可不敢再这么瞎胡闹!跟我下去拿药吧!”
辛东来恼呼呼地摔门下楼,方医生跟在后面嘀嘀咕咕。
脚步声逐渐远去,谁也没有注意到躺在床上的岳红眼睛里,那股从僵死的时间中猛然苏醒后的惊骇和震撼。
竟然都一个月了么……
在混沌的意识和状态中任凭糟践,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过了那么久。
岳红恹恹掀开棉被,吃力地爬起来,下床,来到窗前。
外面的绿草和花朵,还有蓝天白云,深深刺激着她的眼睛和大脑,虽然只是初春时节,可是辛家的花园里却处处可见怒放的珍奇花卉,入眼的,全是生命的美好和盎然。
她走进卫生间洗脸,镜子中那张蜡黄枯瘦的脸实在太过摧心,她撩起一鞠冷水,唰,泼到镜子上,无数条细细的水流弯弯曲曲往下流,将她的脸分割成歪歪扭扭的破碎景象。
转身出门,扶着楼梯,麻木地往下走。
才刚拐过弯,便听到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内——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她的父亲马克木。
她就病恹恹地躺在楼上的啊,父亲来了,为什么没有上去看看她?
两位领导人坐在楼下客厅内愉悦地交谈着,时不时响起一两声赞同的笑声,气氛看起来和谐极了。
岳红站在高高的楼梯上往下看,中式客厅内光线闪烁,一屋子古香古色的家具在碎碎的阳光下泛出柔和暗哑的光泽,雍容典雅,沉闷得令她难以喘息。
屋子角角落落都分散着警卫员,他们早就看到了她,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出声,恪守职责,各自做着分内的事情。
这么大的屋子,这么空旷的屋顶,这么多僵死一般的警卫,一切,都是那样沉闷和冗长。
巨大的压抑感接踵而来袭击着岳红的身心,她凄然惨笑,对着那些沉闷的家具,对着那些不会说话的警卫,对着大房子里无尽的空旷,潸然而笑。
然后,咕咚,发出细微的一声响,身体如同折翼的蝶,轻飘飘扑倒在楼梯上。
从那天起,辛东来对岳红停止用药,可是那些药物留下的后遗症却还在影响着她。
总是出现幻听,变得很敏感,而且动辄惊悸。
方医生用心地调配了各种方剂,每天煎熬了交给护士,耐心地照顾岳红喝下。
逐渐地,身体似乎露出好转的迹象,然而辛东来却有了乏味的感觉。
岳红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女兵王气势完全消失不见,辛东来的征服感和成就感立刻随之下降,逆来顺受的女人,向来入不了辛东来的眼。
新婚一个多月,辛大少终于失去新鲜感,开始频频夜不归宿,在外面赛车赛马赛女人三围,富家少爷们聚在一起,总是能想出各种各样烧钱的新鲜方法。
直到两星期后,辛博唯带着叶菁回来,提前结束欧洲之旅。
看着那一对儿幸福的璧人,岳红忽然就有了生活的劲头,所有的斗志,在看见辛博唯和叶菁的一刹那,轰轰烈烈地冲破尘埃重新燃烧起来,仿佛一瞬间,她便已经获得新生。
她岳红这一辈子到此为止一直为别人而活,母亲、父亲、导师、信仰,还有所在的部队。
什么时候她属于过自己?
席瑶那样一个柔弱女子,尚且胆敢与辛东来抗争,最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幸福,在漫山遍野的紫色中与心爱的男人过浪漫快乐的生活,空有一身本领的岳红却没有那样的勇气,并非她没胆量,只是,她有太多的牵绊,太多的放不下。
如果生活还能给她选择的机会,她是不是可以活得自私点,不要被那么多的亲情和责任所束缚,脱离一切纪律和义务,只做她自己,尝试着呼吸新鲜自在的空气?
如果……可是已经没有如果。
因为,她怀孕了……
这一次,她想放纵一下自己的心,想为自己的心活一回。
于是她站出来,强烈请求加入辛博唯和沈涛的“捕鼠行动”,一起抓获云逸鸣,然后帮他们提供线索,尽最大的力量帮助他们去调查费格森的天獒军团以及孤岛地下兵工厂的惊天黑幕。
如果腹中的孩子注定属于她,那么,他必须学会坚强和壮大自己,妈妈带着他去战斗,他必须自己牢牢抓紧,不要把自己弄丢。
优胜劣汰是再正常不过的自然法则,岳红的儿子,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已经注定,此生不会是弱者。
岳红再次活过来,却发现,生命中那些羁绊和责任非但没有减少,反倒额外又增加了一个——她的儿子,辛逆战。
嘴上没说,可心里却暗暗感慨,逆战,这名字真的很好。
顺水而来,迎风凛冽,逆天下之不平,战世间所不屑!
这一回,她要带着逆战好好地活下去,小心翼翼保护他,教他坚强和勇敢,以及隐忍和沉着,让他做世间最优秀内敛的好男儿。
为了这个目标,她一定会好好地活下去,好好地珍惜自己。
至于辛家人,她会努力尝试与他们相处,世间能缔造一切奇迹,亲情也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