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家,哦,当然是指宫十二来处的那个宫家,虽然算不上极致的富贵人家,比起那种资产根本不是单纯能以兆、亿之类货币单位计数的世界顶级富豪家族,宫家那点儿资产势力就是毛毛雨。
可宫老爷子当年也是跟着开国元勋在抗战中走出来的,虽然兄弟五人最终死得只剩下宫老爷子一个,老爷子唯一的长子也因送母回乡探亲,不幸与其母均殉难于n市那场令人发指的大屠杀里头;而再娶的后妻,生了九个。倒是个个活下来了,可惜却是金花朵朵开,一片绿叶也无!
宫老爷子便又因着一点执念,坚持让女儿们招婿,导致也少了许多外嫁女儿能带来的姻亲助力,几十年下来,在军政两界的发展只能算是马马虎虎。
但好的是,因着不太起眼,也躲过了几次风波,都也成了个虽不顶级、也还不错的人家。
宫十二又是宫老爷子的幺女宫九小姐所出,和宫十一生日差别不过几小时,乃是宫家三代人里头第一、第二的男丁,自然打小儿受宠。
说句衔着金汤勺出世,半点都不为过。
即便宫老爷子始终记得当年抗战时期的不易,再富贵也没敢忘了“罪过可惜”四字,宫家小辈也确实是打小儿就养成个饭粒掉到桌上、也要夹起来吃掉的简朴做派,连在外国生活了十几年的宫十二也不能例外,
到底那家世摆着,再简朴,宫十二也实在想象不出那种一颗鸡蛋都要兄弟间让着吃,一只“鸡公”就是家中好大一笔财产、甚至宝贝到冬日里头都要带到屋里一起生活的境况。
哪怕他早观察出这家人不富裕,但直到此时,才知道之前那两碗鸡蛋羹,是何等样的重量。
小栓子却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给了宫十二怎样的震撼,兀自喜滋滋:
“最少要捉到两只鸡公,到时候一天两个蛋,一个留着给阿爹攒着换铜板,一个给哥哥补身子……”
一边说,一边拿起水壶。
小小的孩童拿着比他脑瓜子还大的水壶,晃悠悠的,让人看着那心肝儿就也忍不住地跟着晃。
宫十二也顾不上感慨那有的没的,赶紧将水壶接了过来,口中虽道:“要喝水,怎么不另拿个碗来?”手上却已经依着小栓子的意思,往碗底倒了些水。
小栓子蹲在凳子上,扒着碗傻呵呵地乐:“这个才好!”
低头拿勺子在碗里刮着,不一会儿就将被水泡软了的那点子蛋羹沫给刮了下来。
不等宫十二赞一声他小小孩儿就掌握了洗碗的诀窍真是了不起,他居然,一仰头,将这碗刷碗水,咕噜咕噜几口喝了!
喝了!
喝完还要砸吧砸吧嘴!!
半眯着眼一脸的回味无穷啊!!!
宫十二愣了一下。
堂堂大男儿,打三岁起就没再哭过、连给宫十一那阴险狡诈无极限的混蛋踹着了小丁丁都能忍住不哭的大宫,眼底居然一阵发热。
半晌才找回声音,笑着继续之前的话题:
“那干脆捉四只好了,到时候我们一人一个蛋,还有一个攒着换钱。”
心里却早打定了主意,四只鸡哪里够?哪怕如今身子使不惯、工具不顺手,也总要将这孩子养得不馋肉、不馋蛋,白白胖胖富态十足的,才不白瞎了他称霸(自诩)亲友圈的狩猎技巧呢!
小栓子不知道他家哥哥已经从那个能认识十好几种野菜的小哥儿,变成宫十二这个不知道残害了多少小动物的野蛮人,美梦做完十分现实一摇头:
“野鸡可难捉!鸡公虽笨一点,能捉着一只就很好啦!”
又仰着脸笑:“我昨儿去看过了,王大夫家并没有将‘鸡哥儿’宰了吃肉呢!等捉着鸡公,我们就去把它换回来。”
宫十二笑着应了。
他虽然没有原身那种冬日里头甚至愿意和鸡哥儿一被窝睡的感情,但也感念眼前这小娃子的心意。
小栓子越发乐滋滋的,快手快脚取好了工具,有些放得高了些的,也并不指挥宫十二去取,只自己搬了小凳子垫脚。
宫十二拿出养弟弟的心情对他,也没大惊小怪非要给帮忙,只看顾着不让他摔跤。
不多时,小栓子就备好了必备的东西,宫十二又随手从墙上拿了两卷绳子带上,兄弟俩就一道儿出了门。
小王村的人多勤谨,村子里头的地,哪怕是院前屋角之处,只要能收拾得出来的,也都收拾出来,或者载棵果树,或者种点瓜果,连野草都没多少生存空间,自然更没有野菜了。
要想挖野菜,最好的地方,自然是山脚下的那片儿坡地:
“那儿可多好吃的东西,除了野菜,还会有酸甜的小果子,香香的小花儿……”
宫家离山脚有些距离,小栓子背着个小筐子,蹦蹦跳跳走在前头,遇着村人就太爷太公阿伯阿叔地招呼一通,又不时还要回头和宫十二念叨那坡地上的“宝藏”,话儿多得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雀儿,也不知道是天生话唠还是太欢喜了。
但不管怎么着,这些宫十二纵然都有从记忆里头见着过,不过从原身记忆中看到的、那种像是旧电影的画面,终归没小栓子这么蹦蹦哒哒着介绍形容的强,也就耐心听了。
一路到了山脚下,小栓子这小话唠的好处越发显了出来。
见着个脸蛋涂了一大块黑的小孩,宫十二还来不及将之和“旧电影”中的人物分析对比以确认是哪位,小家伙就乐呵呵上前招呼:
“狗蛋,你今儿也来挖野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