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露寺上下就这么大,除了后山我没上去过,你还能翻天不成?”
“怎么?你不敢去?”
激将法对本小姐没用。我要是伤到一根汗毛,爹定不会放过他,我有什么可怕的?
“既然不怕,我们现在就出发。”
独孤昊引我出了清露寺,朝越来越远离清露寺的山路走去,起初我漫不经心跟在他身后,心情颇为闲适,怎料越往后走山路狭长崎岖,九曲八绕,走得久了我的体力不敌独孤昊,逐渐落在了后面,我小腿发酸得厉害,忍不住停下脚步,寻了块石头坐下来,用手揉了揉酸胀的腿肚子,一脸怨念朝独孤昊吼起来:“你挑的这是什么鬼路?这么难走,本小姐的脚都要崴了。”
独孤昊显然认为是我没用,走不动才发脾气:“你一介女流,锻炼不足,身体柔弱,与这条山路有何关系?跟紧我,要是走丢了,山里可到处都是野兽,你要被啃得只剩白骨,我不负责给你收尸。”
“独孤昊!你敢这么诅咒我!”我简直被气炸。
他没再理我,居然真的自顾自继续走,全然一副准备丢下我不管的模样,我愤怒的吼叫声回荡在整个山路上空:“独孤昊,你给我站住!”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介于目前处于劣势,我很不情愿地跟在独孤昊后面,辛苦地挪动着沉重的脚步,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到了目的地。
这里是整座清露山最接近山顶的地方,往下俯瞰,能看到缭绕的云雾,他站在山顶回眸一笑,百媚丛生:“我们到了。”
我还有几步才到山顶,口中念念有词:“独孤昊,你这个混蛋,我肯答应跟你来这个鬼地方一定是魔障了,你等着,看我从清露寺回去怎么讨回这笔账——”
好不容易站到他身旁,朝下只望一眼,我惊呆了。
“这儿怎么会有——”
我不可置信偏头看他,他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爹连我都不曾吐露,只在一次醉酒后不巧被我听到,独孤昊他——
我用力揉揉眼睛,确信不是幻觉,这是在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漫山遍野的曼陀罗花争先恐后涌进我的眼睛,热烈而浓郁,展示出强大的生命力,足以让一个人所有的热情燃烧殆尽,不得不承认这一切实在是太美了,美得让人震撼,美得惊心动魄。
“独孤昊,为什么你——”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听闻这是秦夫人最喜欢的花。如果我记得不错,秦夫人的忌日快到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爹和我从来不再外人面前提起娘的事,因为这是我们父女二人相互慰藉的痛,娘的早逝,是爹和我心里撕不去的一块伤疤,而今光天化日下,这块伤疤被独孤昊血淋淋地撕开来,我本能地对他产生防卫,像一只受到攻击的刺猬,束起浑身的硬刺。
“你是记恨绢帕的事来报复我?”我已冷了脸。
独孤昊一点没流露出动气的情绪:“秦曦,你太敏感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你以为我为何对绢帕的事那么介意?”
“我娘的死是注定会发生的事,甚至于没有她的死,就没有我回到家族的那天,我的富贵荣华是她用命换来的。”
“你没说过这些。”我声如蚊蝇。亏我自以为是,提醒瑛姐姐将夫人的小像绣在绢帕上勾起他的思念之情,原来是在他心口捅了一刀,怪不得那天他那般失态地欺侮我,想来是我活该。
“她的死无力挽回,已成定局,我再提及,惹恼了父亲,一来我会被父亲冷落,这些年我的经营全部落空,二来娘的死成了白白牺牲,毫无意义。我明哲保身,忍辱负重,为的是有朝一日不再受人掣肘,能堂堂正正为我娘讨回公道。”
与他承受的相比,我遭受的实在好上太多,娘生我时难产而死,我一生下来不曾体会过有娘疼的感觉,对娘的记忆基本为零。爹不忍我愧疚没有责怪过我,反倒更宠我,很少在我面前提起娘。他拥有过又失去,才是最残忍的事。
“对不住,我没想过事情是这样。”何曾注意到张狂得意的独孤昊,也会有自己的痛和苦?我因着瑛姐姐对他的喜欢,间接地伤害到了他还不自知,真是愚蠢。
“有时候人用眼睛看到的并非全部的真相。你我二人都失去了母亲,我只想安慰你而已,你不用对我抱有那么强的敌意。”
这下理亏的明显成了我。我不由想起小时后第一次见到独孤昊时的情景,那个时候他刚被独孤世伯接回来一年,一个冬日的午后随行来秦府拜访爹,大概是随了夫人多些,虽是稚嫩的年纪,他的样貌在一众家族的兄弟中已是出类拔萃,身形清瘦连爹都为他心疼。那一天起,爹便嘱咐我,要跟独孤昊好好相处,互相扶持。
若不是后来我们二人被有意无意撮合,我又撞破了他在秦府调戏婢女,我们之间不会像如今这般剑拔弩张。
这一片的曼陀罗是他的心意,我自当放在心里珍惜,否则就太不识趣。
“独孤昊,谢谢你今天为我所做的一切。往日种种,就此一笔勾销,我秦曦立下诺言,从此刻起,你待我心诚,我必你诚心待你。”